首頁 懸疑偵探

紙馬香鋪

第2章 紙驢

紙馬香鋪 前后卿 2177 2023-10-20 09:00:00

  吳三爺爺家的孫子我可記得,他家父母早些年進城打拼,拼出來一些家產(chǎn),后又老來得子,更是疼的眼珠子一般。

  他孫子在城里上學,成績極爛,因為霸凌同學,先后換了好多學校,義務教育一結(jié)束,便徹底沒有上學,成了混混,游手好閑。

  這種人非要塞給我,那還得了?!

  而且吳三爺爺后面說的話,著實令人難受,啥叫一個人能干一個家的活。

  我能干還趕著上去給你干活?!

  我雖然算脾氣好的,聽著這話不知為何卻還是不開心。

  本想再應付幾句,但不知為何,今日的吳三爺爺非問出個答復。

  他見我隨意應付,甚至很是不滿,用那只鷹勾似的手抓住了我,湊到我跟前來,厲聲喝道:

  “你個沒良心的小娘皮!你半年前上大學,我還給你煮了兩個紅雞蛋,給了你二百塊錢路費!”

  “你拿了我的錢,為什么不嫁給我寶貝孫子!”

  “我孫子那么好,你憑啥不嫁給他!”

  我被聲聲逼問整的實在心煩,也從未見過吳三爺爺如此刻薄的模樣,先是嚇了一跳,隨后便想大聲拒絕,搬出二叔讓他知難而退,但不知為何,那股熟悉的心悸又如數(shù)涌上心頭。

  這回,我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終于抓住了那份不對勁的地方。

  是哩,吳三爺爺離我那么近,又拿著水煙筒,按照他平日里那抽煙成癮,且把牙都熏黃的習慣。

  他都湊到我面前來了,我怎么能完全沒聞到煙味呢?

  而且...我視線往外撇過吳三爺爺手中水煙筒的時候,心中更是狠狠一跳。

  皎潔的月光下,他手上的水煙筒壓根就是濕漉漉的,壓根就沒有點燃!

  那他剛剛抽了半天,在抽什么?

  好奇心一旦起來,便如同淋了油的火,怎么也澆不熄。

  我心跳極快,幾乎是瞬間,便想到了死人不可近焰火,會被陽間陽火灼燒的傳聞。

  但我的內(nèi)心,卻仍是不愿輕易相信這點,并試圖將這一點合理化。

  那可是從小看我長大的三爺爺,這往日和藹可親,樂呵度日的小老頭,估摸著是來看自家婆娘太傷心,連煙頭都忘記點了而已。

  而且黑燈瞎火,荒郊野嶺,點煙也容易起大火,許是實在癮大,摸出來過個嘴癮。

  我心中不斷這么安撫著自己。

  但很快,我就無法自欺欺人了。

  因為我心中這懷疑的火苗一旦燃起,便發(fā)現(xiàn)了好多剛剛沒有注意到的細節(jié)。

  就比如......

  我爬上驢車也有十分鐘了,前頭的驢只埋頭苦走著路,不曾發(fā)出半點響動。

  這你肯定就要問了:驢這倔玩意,除了挨打以外,平常也不怎么叫,不就是悶聲走路嗎?

  不,完全不一樣!

  哪有驢走在山路上,連蹄子踩地聲音都沒有?!

  不單單是沒有踩地聲,甚至走山路的時候,前頭拉車的驢,四個蹄子都是懸空的!!

  那一瞬間,我只感覺汗毛倒豎。

  我從未感覺我的腦子如此清醒過,只一個呼吸,我便意識到那是什么。

  是紙扎!

  這驢是紙扎驢!

  這些年我可真是再熟悉不過這紙扎:竹皮做瓤,彩紙做皮,這輕飄飄的玩意,能有幾個重?!

  可不就是承受不了還坐在后車上的我嗎!

  哪里還會有蹄子踩地的響聲?!

  想通了這點,我背后的冷汗更是打濕衣角,被冷風一吹,冷意便直沖天靈蓋。

  但這冷意也讓我清醒不少,讓我意識到最不想承認的一點——

  這七月十五,陰氣森森的亂葬崗山路,紙驢都是假的,驢背上的老爺子那里還能是真的!

  我離家這半年,難道三爺爺已經(jīng)沒了?!

  七月十五,不就是鬼門大開,死者回陽界取香,取貢品紙錢的時候嗎!

  想通了這點,我不禁偷偷去瞄吳三爺爺,不看到還好,這一看卻是險些嚇的魂飛魄散。

  恰逢一片無樹遮蔽的大路,十五的月光自天空中傾瀉下來,映照著吳三爺爺那張溝壑密布的臉。

  那張我本應該無比熟悉的臉上,一片灰敗,隱隱透出一絲青灰之氣,整張臉沒有一點兒血色。

  原本就渾濁的老眼之中完全不見黑色的蹤跡——

  竟是只余一大片的眼白!

  這一下可給我嚇得夠嗆,用力掙脫吳三爺爺?shù)氖?,奮力往后一縮,直接跌坐在驢車上,身后那華而不實的車架頓時撕拉一聲,垮塌下去一個深深的凹陷。

  這驢車后的車架竟然也是紙糊的!

  還沒來得及震驚,吳三爺爺卻好像看出我的慌亂,黃牙一齜,那鷹爪一般的手便朝我抓來,那平日里嘶啞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此時卻像是邀我入地獄的陰惻鬼聲:

  “白娃娃,你就嫁給我孫子吧......”

  “來,莫怕,三爺爺扶你起來?!?p>  扶個屁!

  我內(nèi)心再也受不住這樣的刺激,也顧不得抓行李箱,直接一骨碌爬起來,咬牙跳下驢車。

  跳下車的一瞬間,身后的驢車上傳來尖細的怒吼,我哪里敢回頭,一股腦的悶頭向前沖去。

  此時我也顧不得分辨路了,滿腦子都是逃命要緊,左右這條山路不過只有兩個方向。

  一條是進村回家,一條是重新度過洈水,回到鎮(zhèn)上。

  哪一條不比和紙扎冥器老鬼頭待在一起好!

  我?guī)缀跏菒烆^一路狂奔,任由肺里的空氣一點點消耗殆盡,一陣陣劇烈的胸悶感襲來,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腳步也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期間背后還有不停的呼喚聲,但我真的不敢停下,更不敢回頭應聲,我可沒忘記二叔和我說的,人肩頭有三把陽火,且鬼怪會用各種方法誘惑人回頭。

  回一次頭,肩頭的陽火便會滅掉一盞,燈愈滅,氣愈虛弱,陽氣受到波動,就愈加容易邪祟入體。

  所以我是萬萬不敢回頭的。

  只到我用最后一絲力氣踏下最為艱難的一步,一陣巨大的疲憊感席來,我才感受到雙腿已經(jīng)軟的不成樣子,身體也開始搖搖欲墜,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無法動彈。

  一晚上時間,后背的衣服干了又濕,濕了被夜風吹干,濕漉漉且黏膩的貼在身上,十分難受。

  可偏偏我又無法理會,胸腔中劇烈的痛意無時無刻不在告訴我想瘋狂彌補剛剛損失的空氣,于是我只能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

  就在這時候,我的背后卻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

  我的心瞬間就涼了一拍,只怕那鬼東西又再次跟了上來,可還沒等我再次站起身準備跑,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阿白!”

  是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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