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見了父皇，今晚我就要遠航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屋內(nèi)的時候，賀標也緩緩睜開了眼睛。
映入他眼簾的不是那堆怎么看也看不完的奏章，而是一副掛在床頭的《梅雀圖》。這幅畫是他與汪芷年成親時天臨帝賞的，希望他們二人能像畫中的那對喜鵲一樣恩愛相守，白頭到老。
看到這，賀標終于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不是在書房，而是在東宮的寢宮內(nèi)。他猛地從床上坐起，摸了摸還在吃痛的頭，想要弄清楚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明明記得昨夜他一直在書房看奏章，怎么現(xiàn)在會從床上醒來？
聽到屋內(nèi)的聲音后，汪芷年推門進來，遞給他一碗泛著酸味的湯藥：“喏，醒酒湯，喝了吧?！?p> 賀標接過醒酒湯，問道：“我怎么會睡在這？”
汪芷年反問：“昨晚的事你一點都不記得了？那我?guī)湍慊貞浕貞洝Ｗ蛲砦胰空夷愫染?，結(jié)果你一杯就醉了。醉了后一直在背詩，還拉著我的手不放。”最后又補充一句，“一共背了一百七十三首，個個都是情詩?！?p> 醉酒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幫你回憶。
但是光聽她的一面之詞，賀標是不信的：“怎么證明你說的都是真的？萬一你是騙我的呢？”
見賀標一副不見黃河不死心的模樣，汪芷年從衣袖口袋里拿出一樣東西來，說：“這就是證據(jù)?！?p> 她手中拿著的是一張寫滿詩詞的毛邊紙，紙上的正楷蒼勁有力，字字端正，的確是賀標的筆跡。
“昨晚你邊背邊寫，想攔都攔不住。還說寫下來的話，就不會把背過的再背一遍了?！?p> 醉酒后還能把字寫得這么工整的人，汪芷年是第一回見。但一想到這個人是賀標，瞬間又覺得合理了許多。
證據(jù)確鑿，現(xiàn)在賀標想不承認都不行了。不過與此同時，他又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
“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卯時三刻?！?p> 壞了，睡過頭了。
二人匆匆趕到城門時，汪茂年已經(jīng)在此處多等了半個時辰。
他最恨不守時的人。以前有個病人得了背疽，整個背部膿腫不堪，已經(jīng)錯過了治療的最佳時期，只能靠一種特制的草藥維持性命。這種草藥制作起來又很是麻煩，于是汪茂年讓他每隔三日來找自己拿藥。
但這個病人從不守時，往往是三日之期已過，才會想起來拿藥這一回事。前幾次汪茂年還算包容他，后來發(fā)現(xiàn)因為自己的一再縱容，此人也越來越變本加厲，于是一氣之下斷了他的用藥。在這之后，不管這個病人如何哀求認錯，汪茂年都閉門不見，最后此人因背疽發(fā)作而死。
這件事讓當時本就深受打擊的汪茂年又收到了不少的譴責，忠國公也因為這件事把他狠狠地斥責了一頓，導致二人剛有些緩和的父子關系又一次破裂。
眼下汪茂年的臉色陰沉的可怕，雖然平日里他也總是板著一張臉，但看向其他人時的眼神是平靜的。不像現(xiàn)在眼神冰冷，拒人千里之外。
他對賀標說：“你知道我的脾氣，我最恨不守時的人?！?p> “這次都是我不好，讓你在此空等了半個時辰。這是我爹珍藏的好酒，一直舍不得喝，今日我特意帶來給你賠罪。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一回吧?！辟R標說著遞上酒葫蘆。
他雖不懂酒，但看到天臨帝像守著寶貝似的守著這個葫蘆酒，就知道肯定不會差。
接過酒葫蘆后的汪茂年仍黑著張臉，嘴上卻說：“走吧，再晚就不能在天黑前趕到下一個驛站了?！比缓笥謱χ糗颇険]揮手，“回去吧?！?p> 汪芷年也對著他揮揮手，目送二人走出城門后，才慢慢悠悠地沿著原路回宮。
此時天已大亮，石板路上的小商小販也多了起來，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當真熱鬧。
走到城中那條最繁華的商業(yè)街時，汪芷年在一家名叫超人樓的酒樓前停下了腳步。她看到自己最好的閨中密友韓箏景正坐在酒樓的窗前，左手翻著賬本，右手打著算盤，手指快到飛出殘影。
“你來了，自己坐。”韓箏景短暫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繼續(x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眼前的賬本上。
汪芷年也沒客氣，輕車熟路地去后廚取了些蜜餞果脯之類的吃食，在韓箏景對面坐下，邊吃邊等。
她的母親與韓箏景的母親南氏是故交，從小汪芷年就經(jīng)常聽自己的母親說起這位南氏與韓箏景，但直到九歲那年她才和韓箏景第一次正式見面。
那時天臨帝剛剛稱帝，定都上元，下旨大力發(fā)展上元的手工業(yè)和商業(yè)，并給予一定的支持。許多商賈慕名而來，掀起了一股商賈進京熱潮。
韓箏景家就是在這個時候搬來上元的，韓箏景的父親韓劇原是一名從事海上貿(mào)易的小生意人，因厭倦海上惡劣的環(huán)境而選擇來上元開一家酒樓。
得知從前和自己一起待字閨中的好友搬來上元的消息后，忠國公夫人很是高興，當即領著汪芷年帶上禮物到韓箏景家拜訪。
女孩子之間的友誼建立起來不需要有多復雜，那日韓箏景主動拉起了躲在忠國公夫人身后的汪芷年的手，兩個女孩子就這樣互相認可了彼此。
說完韓箏景，再說說這超人樓。
超人此名寓意超越旁人，是當年韓劇來上元后花高價請城中有名的風水師傅給酒樓取的名字。為了取這個名字，風水師傅翻遍閣內(nèi)群書，又施展九九八十一卦，才從上百個名字中選出這一個。
如今的超人樓是韓箏景在打理。韓箏景生來就是適合做生意的，自從她接手超人樓后，超人樓的盈利一改以往入不敷出的狀態(tài)。且她性子直爽，嫉惡如仇，絕不會像其他酒樓那樣拖欠員工的月錢。每當有客人想要賴賬，或?qū)λ鈭D不軌的時候，她只需要往門口一站，鳳眼怒瞪，那些人便不敢造次。
等到汪芷年把最后一塊桃花酥吃完的時候，韓箏景終于肯舍得放下手中的狼毫筆，與她閑聊敘舊。
“這幾日忙，還未恭賀你新婚之喜?！表n箏景拿起桌上新沏的松蘿茶，斟出兩杯，把其中一杯遞給汪芷年，“今日你來的突然，我也沒準備什么。我們先以茶代酒，待哪日我得閑了，再來這里好好一聚。”
她是真心實意地為汪芷年感到高興。雖然從前每每聽汪芷年提起賀標時都是淡淡的，但韓箏景看得出，汪芷年對賀標的情誼遠比她表現(xiàn)出的要熱烈，只是她不愿承認罷了。
飲過茶后，汪芷年又同韓箏景說了昨晚在書房發(fā)生的事。
韓箏景聽后笑得直不起腰：“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喝醉了會背詩的?！?p> 她也跟著笑：“別說你了，我也是第一次見?！?p> 那日回去以后，汪芷年又翻出了妝臺最底層的那張毛邊紙，看著紙上賀標的字跡笑出了聲。
而看到這一幕的白蘭，心里很是自豪：多虧了昨日她給小姐出的主意，不然現(xiàn)在小姐肯定會因為太子殿下的離去在妝臺前偷偷落淚。
她成功地避免了一場悲劇的發(fā)生，可真是太聰明太棒了，這東宮沒她真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