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片葡萄葉,生長在一棵古老的葡萄樹上。
葡萄樹上長著一片連著一片的茂盛的葡萄葉。一片連著一片,爬滿了一條又一條堅韌的葡萄藤。這里有一個又一個的老前輩葡萄葉,他們是葡萄家族的元老,葡萄藤是聯(lián)絡整個家族的經(jīng)脈。
她是一片小小的嫩綠的葡萄葉。在葡萄家族中,她是一個輩分最小的、最幼小的成員。她的生長力很旺盛。她肩負著元老們托付的延續(xù)家族使命的重擔。
她絲毫不敢怠慢,她的責任是那樣重大,她一直嘗試又嘗試,努力做到最好。她的付出,她的盡職盡責,葡萄家族的元老看在眼里,嘖嘖贊賞。他們欣慰地覺得——他們的選擇是正確的。
但是,沒有人知道她的苦衷。
她們葡萄家族生息繁衍靠的是從土壤中吸收一種叫做“鉀”的養(yǎng)分。而這種含有“鉀”的養(yǎng)分的土壤是由一間跨國公司生產(chǎn)制造的,然后供給葡萄家族。然而,現(xiàn)在,葡萄家族的成員個個面帶黃色,身體趨向于亞健康狀況。她展開了嚴格的勘察研究,終于發(fā)現(xiàn)那是因為他們的土壤所含的養(yǎng)分越發(fā)地減少。原因是那家公司的生產(chǎn)可能發(fā)生了狀況。而他們葡萄家族出現(xiàn)的亞健康狀態(tài),越來越嚴重,這樣下去會嚴重削弱他們的壽命。
每思及此,她便夜不能寢,食不知味,坐立難安。有時候,想到自己居然有辱元老們賦予的使命,她甚至傷心得淚流滿面,悲痛欲絕。
但是,她絕不是輕易就被困難打垮的。她決定重整旗鼓,深入調(diào)查,尋找對策。
她搖身一變,化身成一個翩翩女子,應聘進了那家生產(chǎn)含鉀土壤的公司,決定一探究竟,盡快找到拯救的方案。
她填個人檔案的“姓名”一欄是“葡萄女”。但是,她在公司里只是個普通的小小的職員。
工作數(shù)月下來,她一點頭緒都沒有。她有一點氣餒。
有一天,她被巡查的導師叫去。她半驚半喜,不知此去是福是禍。導師帶她來到公司后樓廣場,那里有兩個人。一個是“法官”,一個是“原告”;那么說,她就是“被告”了。“被告”何罪之有?“原告”向“法官”起訴說,“被告”經(jīng)常工作開小差,嚴重耽誤了工作。她極力辯解,站在“被告席”上惴惴不安。
終于,“法官”嚴明,宣布“被告”無罪?!霸妗辈桓市?,狠狠地盯著“被告”葡萄女。
她無所謂。
她正準備離去,就發(fā)現(xiàn)一旁的一只未生火的大火爐上擱著一只鐵鍋,鍋上好像擱著什么。
她好奇。于是,湊近一瞧,全是一些微量元素,上面擱著一張標簽:“鉀”元素。
她一驚,似乎有一些恍然。她還想仔細一探究竟,但是,導師即將尾隨而至。她只能不動聲色,默默隨導師回到公司的上班的位置。一路上,她心情忐忑,有幾次想把自己的發(fā)現(xiàn)通過無線導訊告訴葡萄家族的長老。但是,又怕自己的發(fā)現(xiàn)未全盡,反而不小心導致泄露了機密。
她按兵未動。
工作已經(jīng)一個月,關于公司生產(chǎn)的土壤含“鉀”量嚴重缺失這一個問題,公司上上下下的職員、領導無不知的,他們卻習以為常。因為他們是人類,他們生產(chǎn)的土壤的含“鉀”量的多或少,與他們沒有直接、間接的危害。而他們從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之中提取出來的“鉀”元素,走私給國外,反而從中獲取了很大的利益。領導的薪水豐厚,職員的工資也漲了。受到生命危害的卻是無辜的葡萄家族!
葡萄女感到痛心。
由于持續(xù)的“鉀”元素缺失,她漸漸感到力不從心,難以支撐了。工作偶爾出現(xiàn)的頭暈惡心,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
這天,她又差點暈倒,一位男職員關切地扶她坐下,又端水,又遞毛巾地獻殷勤。她緩和了一下,抬眼看那個幫助她的男職員。
她訝異了一下:他竟然也是葡萄家族的!因為他的額頭上也有一片葡萄葉的印記。
他解答了她的疑惑:他是一年前因犯錯誤而被葡萄家族驅(qū)逐出界的。他便來到了人類。
但是,他不知道公司里邊生產(chǎn)什么產(chǎn)品。他今天是進公司上班的第一天。他進來后,一眼就看見了她額頭上的葡萄葉的印記,心里面一片溫暖和悸動。她的非凡美麗與聰慧,令他深情地傾慕于她;她的羸弱卻又令他無比痛惜。
她心力交瘁。她依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對他說:“你好!我是葡萄女……”
然后,他和她相戀。
她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同樣蠟黃。她心急如焚。她同樣擔憂葡萄家族的生命的健康狀況。
但是,他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正處于危險的亞健康狀態(tài)。當她向他說明了嚴峻的事態(tài)時,他鎮(zhèn)定地安慰葡萄女,并且發(fā)誓要與她共闖難關、共解難題。
又一天,她和他同時被導師叫去了公司后廣場。還是原來的那個“原告”。這次“原告”居然向“法官”宣稱,她和他狼狽為奸、徇私舞弊。
“法官”拍一下“驚堂木”,問“原告”有何證據(jù)?!霸妗敝е嵛?、詞不達理。
她站在“被告席”上,吃驚地發(fā)現(xiàn)“法官”的額頭上也有一片葡萄葉印記!原來“法官”是他們家族的長老!
她和他松了一口氣。她想,難怪上一次“法官”明顯地袒護自己呢!原來如此。
“法官”大喝一聲,宣判“原告”誣陷罪——馬上逮捕歸案!
“法官”向他和她使一個鼓勵的眼色,宣布退庭。
他和她筋疲力盡,走著走著,漸漸感到體力不支。忽然,他和她同時看見了那只大火爐上的標簽——“鉀”元素!他們一陣驚喜,極力奔過去,閉目吸收養(yǎng)分。
忽然,傳來“法官”長老的一聲大喝:“不可以!快閃開!”
但是,來不及了!他和她同時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原來,“鉀”元素只能混合在土壤里慢慢被吸收,不可純粹、直接地被吸收,否則,將會昏迷,嚴重者馬上死亡。
長老馬上叫來救護車,載著他和她去急救。但是,來不及了,因他和她在短時間內(nèi)吸取了大量“鉀”元素而中毒死亡。
她和他終于又成了一片葡萄葉,連理生長在一根古老的葡萄樹上。
當然,“法官”長老單槍匹馬更無力回天,也同樣恢復原形回到了葡萄家族。
小巷旁邊,庭院深處,傲踞著一棵古老的葡萄樹。它纏繞在院落的木支架上,茂盛的葡萄葉一片連著一片。其中,有兩片生長在一起,成了連理葉。這就是當年的葡萄家族。
葡萄家族的生命力依然旺盛,葡萄葉依然青翠欲滴,生機盎然。只是,一片連著一片的葡萄葉,它們再沒了思想,再沒了血脈相連。
青翠的葡萄葉一片連著一片,它們隨輕風拂動。其中,有一片葡萄葉——它曾經(jīng)化身成了葡萄女……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