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朝朝放學(xué)沒有回家,坐公交車跑去了隋歆的律師事務(wù)所。隋歆下班完全取決于她那些上帝的話匣子,幾乎沒有準(zhǔn)點過。
一見到隋歆,鐘朝朝便大呼小叫地說舅舅失蹤了。三天了,這么大的事作為姐姐的隋歆竟然不知道!她第一個反應(yīng)是隋靖不知道又躲進哪個深山老林里了,就是苦了從嫆嫆,一再地退步和忍讓,竟然在領(lǐng)證的前一周等來如此狗血又糟心的結(jié)局。
鐘朝朝就是隋歆肚子里的蛔蟲,看著隋歆的臉色立刻感嘆從老師有多彪悍,舅舅都失蹤三天了,愣是沒有遲到早退,該上課上課該開玩笑開玩笑,一絲影響都沒有。
“從老師不會為了拆遷款把舅舅殺了埋建筑工地了吧?”鐘朝朝說完有些小得意,仿佛他變成了福爾摩斯加名偵探柯南。
十三歲的孩子對死亡沒有任何概念,動不動就掛在嘴邊上,隋歆已經(jīng)懶得罵了。雖說弟弟已經(jīng)是即將結(jié)婚的大人,但她還是有些不放心,正想著要不要拉下臉問問母親,電話響了。
隋歆沖鐘智強的第一句話就是埋怨他不該總帶著朝朝看刑偵片,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兇殺現(xiàn)場,用最快的速度將朝朝的懷疑敘述了一遍,而后加了一句:“你兒子連親舅舅的拋尸地點都想好了!”
鐘智強就笑,他是個公務(wù)員,原本的理想是刑警,但陰差陽錯成為了一名獄警,雖然都是跟犯人打交道,但后者震懾力明顯比聰明的頭腦要重要。鐘智強打電話也是為了小舅子的事兒,他告訴隋歆,岳母找他了,讓他幫忙。
“你怎么找,從監(jiān)獄找?”隋歆的聲音突然抬高了八度。
隋靖是個小學(xué)老師,從小老實巴交肯定不會跟監(jiān)獄扯上聯(lián)系,隋歆之所以這樣說是在生隋母的氣。
隋歆和母親的關(guān)系一直很微妙,兩人三觀不合加上隋母在隋歆結(jié)婚后老因為錢給她出一些餿主意更加劇了兩人關(guān)系的惡化。思梧社區(qū)拆遷,本來就視錢如命的隋母對未來的兒媳婦極盡吝嗇,隋歆為從嫆嫆鳴不平,也擔(dān)心母親的做法會讓弟弟的婚姻蒙上陰影沒少給小兩口出主意,隋母知道后娘倆更是跟仇人一樣。
隋靖應(yīng)該是思梧社區(qū)里典型算不上拆二代的人。隋家在小區(qū)里的房子只有一套建筑面積八十多平米的二居室,隋靖的父親去世后一直是隋媽媽住著。隋靖不住,他寧可住十八平米的教職工宿舍。
隋靖家拆遷的事在整個學(xué)校傳遍了,有很長一段時間,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隋老師突然變成了焦點,仿佛全身都掛滿了金子,每到一個地方都有人笑瞇瞇地向他投去閃閃發(fā)光的目光,或羨慕或嫉妒,更有甚者還傳出了他要辭職的消息。
隋靖不想解釋拆遷后以他家的小房子絕對發(fā)不了,充其量可以改善一下居住環(huán)境,況且他馬上要結(jié)婚,回遷的房子因為母親的堅持搞不好都沒有婚房的份兒,但他相信,沒有人聽他解釋。
隋靖非常焦慮,在吃了母親和女友從嫆嫆的夾板氣幾個月之后,不知怎么想不開,失蹤了。
從嫆嫆有些吃不準(zhǔn)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不是屬于單身,畢竟隋靖都沒膽撂下一句分手的話就跑了,也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同事們?yōu)樗齽谛膭诜渭庇诎阉蕹鋈サ男那椤?p> 從嫆嫆討厭相親,她和隋靖就是學(xué)校工會舉辦的相親大會認(rèn)識的,有他這個前車之鑒,她對這種非常有目的性的社交方式極其抵觸。
從嫆嫆不知道該不該嚴(yán)詞拒絕趙老師、王老師的好心,假如用委婉的方式她怕還會有孫、李等等老師。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人緣竟然這么好,好到開始懷疑這些年地球搞不好真是圍著她一個人轉(zhuǎn)的。
“你都三十一歲了,哪比得上現(xiàn)在社會上那些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壁w老師說。
從嫆嫆滿臉堆笑地聽著,心里腹誹:“我為什么要跟二十多歲小姑娘比?”
“是啊,想開點,這個社會就這樣,你們相處六年都不結(jié)婚我就知道肯定結(jié)不了了,這戰(zhàn)線拉得也太長了?!蓖趵蠋熣f。
從嫆嫆仍舊笑著,小心翼翼地解釋:“隋靖只是暫時不知道去哪里了,不至于連個交代都不給我?!?p> “等給你交代的時候都晚三秋了!你就是單純,隋老師就這樣一聲不響地失蹤連校長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你難道不應(yīng)該自危一下?你這孩子真夠傻的。”
從嫆嫆不覺得自己傻,也不認(rèn)為應(yīng)該心急地去尋找下一個目標(biāo)。定了定神,她說:“趙老師,我今年三十?!?p> 趙老師愣了一下,說:“虛歲三十一?!?p> 從嫆嫆再定定神,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認(rèn)命又尷尬地用笑容掩飾了。
鐘朝朝這幾天見到從嫆嫆就想躲著走,上她課的時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被她尋著錯變成她的出氣筒。幾天下來相安無事,這天下午放學(xué)的時候,鐘朝朝還是被從嫆嫆叫進了辦公室。
從嫆嫆不說話,就拿一雙無神的大眼睛瞪他,表情極其嚴(yán)肅,像極了鐘朝朝搗蛋被抓現(xiàn)行時候的樣子。
“老師我真不知道我舅去哪了?!?p> 從嫆嫆抱起胳膊:“我不問你這個,我問你讓你爸來參加校慶的事你到底問了沒有?”
鐘朝朝夸張地舒了一口氣:“嚇?biāo)牢伊?!我爸同意了,肯定?zhǔn)時過來?!?p> 從嫆嫆滿意地點點頭:“行了,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p> “老師……”鐘朝朝看著從嫆嫆的臉色,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開了口。
從嫆嫆轉(zhuǎn)過身開始收拾桌子上的試卷,面無表情地說:“如果你要提你舅舅那趁早閉嘴。”
鐘朝朝看一眼天花板,想了想說:“我姥姥讓我問你什么時候能去看她?!?p> 聽到這句話,從嫆嫆像鏡頭里的慢動作,緩緩回頭,看著鐘朝朝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鐘朝朝干笑一聲,一溜煙跑了。
“他們在同情你。這世界上愛操心的人可真多,可憐的,他們肯定料定隋靖是有錢后不要你了?!彪娫捓铮」穆曇粢稽c都不像在可憐從嫆嫆,明顯的恨鐵不成鋼。
從嫆嫆咬牙:“先別說我,你跑哪去了?我?guī)状握夷隳愣疾辉诩?,孩子也不在?!?p> “我在我表哥家?!?p> “秦士朗?”
“嗯,來嗎?正好我想找你聊聊。”
“外面找個地方吧!”
“帶著倆孩子能去哪?鬧起來什么都說不成。你來我姨媽家吧,他們都不在,離你學(xué)校也近?!?p> “地址?!?p> 的確不遠(yuǎn),不到兩公里。從嫆嫆想了想,決定步行,這樣路上遇到商店可以給孩子們買些好吃的。
大苗正帶著小苗在陽臺玩,一進門,從嫆嫆就被丁果拉進了廚房。倆人迫不及待的同時開了口,又同時停下,丁果懂得見縫插針,說:“我先來?!?p> 從嫆嫆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開始處理路上買的水果。
丁果竹筒倒豆子將前一晚談判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從嫆嫆靜靜地聽完,拿著切好的水果和丁果一起往陽臺的方向走。一邊走,她說:“我就奇怪了,到底是你和你白子林離婚還是和你婆婆離婚?”
“嗨,白子林你還不知道,什么都聽他媽的。你知道嗎,我在和他們談之前其實做好了打不還口罵不還手的覺悟。不是我做錯了什么,就是覺得爭論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一點意義都沒有,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拿錢走人??晌移牌牌廴颂趿?,從頭到尾一直都在討伐我,我做什么傷天害理缺德事兒了,她這樣不依不饒的?后來我就急了,不過我也沒跟她急,畢竟跟我過日子的是白子林。我沖他急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蔫了半晚上突然沖我吼‘別吵了’,是我在吵嗎?從頭到尾都是他媽在單方面說我好嘛,我就回了那一句話!這個沒良心的!”
“之前我就跟你說過,白子林就是為了他媽的那幾套房子。從小好吃懶做,不工作他以后怎么生活?他現(xiàn)在不敢得罪他媽,不然他會一無所有?!?p> “就為了幾套房子就不要老婆孩子了?”
“人家沒說不要啊,是你非要和人家離婚?!?p> 丁果急了:“你怎么幫著他說話?”
“我沒有幫他,我只是在跟你分析這件事!”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該離婚,為了他媽的這幾套房子我就得放低姿態(tài)任勞任怨任人欺負(fù)?”
“抬杠是吧?這不是在說白子林嗎?!”
“從嫆嫆你是我朋友,你應(yīng)該知道我真正想要的不是什么闊太太的生活。我想要的是安全感,這種安全感不是嘴巴上說說,也不是只有愛情和親情,還需要有生活保障!喝西北風(fēng)給不了我安全感,這種生活保障最應(yīng)該是由我的丈夫、孩子的爸爸用他的雙手給我創(chuàng)造出來,不是靠啃老!”丁果越說越氣,也不知道是在氣從嫆嫆還是氣白子林。
從嫆嫆知道丁果又開始犯軸,也不理她,招呼著一旁看眼色的大苗和小苗吃水果。
丁果卻來了勁兒,一腳踏進陽臺問從嫆嫆:“你又是怎么回事?隋靖卷錢跑了你就這么認(rèn)了?你為什么不去隋家鬧?耽誤你六年的青春就這么算了?”
從嫆嫆無奈:“隋家的錢跟我有關(guān)系嗎?從法律上來說我還沒跟隋靖結(jié)婚呢!我去鬧什么?青春損失費是個什么東西,說出來是法律認(rèn)還是隋家認(rèn)?”
“從嫆嫆你是不是傻?你就不想想為什么隋靖答應(yīng)領(lǐng)證的日期是在明天?因為他知道那天所有的拆遷款都會到賬!我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在這擺著,你還不明白婚前財產(chǎn)和婚后財產(chǎn)的重要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