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林打從想開店開始天天追著丁果要那十萬塊錢,而他手里之前留下的六十萬據(jù)說有一部分投在了他的游戲事業(yè)里,有一部分還了之前的欠債,給自己和丁果買了兩部新手機,還有一部分喝酒去了,剩下的連一年的生活費都不夠了。丁果不知道白子林盯著她那十萬塊錢是找了個借口想拿回去還是真的想開店,但無論這兩種的哪一種,都是她不想看到的。還有一個原因,丁果爸爸最近生了一場重病,需要做手術,也很難保證不是怕她把錢給了娘家。
秦士朗的確不差這十萬塊錢,但放他那肯定比方白子林那里保險。
“和你哥說了嗎?”從嫆嫆問。
丁果說:“說了,我哥說錢不用給他,就當我入股了。我不想占我哥便宜,其實打從我生了小苗,他沒少偷偷幫我,平日里隔三差五送東西,只要見到倆孩子甭管什么日子就給零花錢,更不用說過年過節(jié)過生日的那些大紅包,加起來早就超過十萬了,要不是他,就白子林那點錢還生活質(zhì)量呢,能吃飽就不錯了。”
“對了,叔叔怎么樣了?”
丁果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機翻出一條信息給從嫆嫆看。
丁果給白子林的備注是“合伙人”。那個合伙人說:“你不想開店也沒關系,我也不跟你要那十萬塊錢。我媽說了,她明天陪你去把那錢存銀行定期?!倍」种冈凇芭隳恪蹦莾蓚€上劃拉了兩下,以示提醒,“防著我呢,看出來了嗎?”
從嫆嫆看到丁果只回了一個字:“滾?!?p> 從嫆嫆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安慰丁果了,輕輕抱了抱她,說:“給你哥吧,有本事就讓他們娘倆找你哥要去。”
丁果點頭:“娘倆有意思吧,我爸生病這倆人連個電話都沒有,更不用說去慰問一下幫一把,當然,我娘家也不需要他們幫,治個病還是治得起的。白子林多慫,輕易不敢跟我哥打照面,這錢就給我哥合適?!?p> 從嫆嫆突然想起來秦士朗踹對門那一腳,忍不住笑出了聲。
丁果狐疑地看一眼從嫆嫆,用筷子抄了幾下鍋里的面,又添了次涼水,再抄一下,水一開停了火,指揮她拿隔熱墊和筷子,端著鍋進了餐廳。
從嫆嫆餓急了眼,也顧不上燙,吃得唏哩呼嚕。丁果幾次拿眼神瞄她,她也察覺到了,等胃里沒那么空了,才說:“你是不是想說什么?”
丁果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盯著從嫆嫆:“我真心覺得你和我哥很合適,但我也真心不希望你們兩個任何一個人受傷害?!?p> 從嫆嫆依舊吃著,嘴沒停:“我知道你什么意思?!?p> 丁果果斷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面條還是有點燙,她吃了一口就開始齜牙咧嘴,突然說:“對了,有個事兒,我今天送大苗去幼兒園的時候在小區(qū)里碰到隋歆了,她跟我說有個客戶住這,直覺告訴我她在撒謊。”
從嫆嫆打了個飽嗝:“我和她已經(jīng)沒關系了,隨她出現(xiàn)在哪?!?p> 丁果一筷子敲到了從嫆嫆的頭上:“傻嗎你,她要是來給隋靖探風的你怎么辦?”
“我跟隋靖也沒關系了!”從嫆嫆盯著丁果,“是真沒關系了!”
丁果看向從嫆嫆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白癡:“你覺得沒關系就沒關系了?人家隋靖答應了嗎?他媽他姐認可了嗎?”
從嫆嫆愣了一下:“哦,領證的時候他不出現(xiàn),我怎么著,??菔癄€地等著他,等著他們老隋家給我立牌坊?我是新時代女性好不好,有過了這一村去追求下一站幸福的權利和覺悟!”
“你可得了吧,我勸你啊,找到隋靖,跟他說清楚,不然就你那前婆婆和前大姑姐的腦洞,搞不好明明是隋靖的錯,她們會以為是你在始亂終棄!”
“強盜嗎不是?”
“哎,你以為呢?他們是不是到現(xiàn)在還以為隋靖只是‘暫時’離開,早晚回來?而且領證那天隋靖讓他媽轉(zhuǎn)達的是什么話,沒提分手吧?你給他和隋歆發(fā)的分手聲明他們也沒正面回應吧?”
從嫆嫆差點就罵臟話了,皺了皺眉頭,但仍然覺得這事兒不太可能發(fā)生?!安荒馨?,都是成年人了,心照不宣的事兒還必須說個分手?”
“你聽我的,我經(jīng)驗比你豐富,遇到的奇葩也比你多,找個時間把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小可憐,你一定記住你是個如假包換的受害者,別到時候讓他們倒打一耙!”
從嫆嫆臉上的錯愕一直持續(xù)到她回臥室躺倒在床上,她不知道丁果說的這種情況日后出現(xiàn)的幾率會有多大,但和隋靖說個清楚倒是有必要的,先不說她那六年的青春,當喂了狗也認了,但這樣不明不白的確實也太不像話了!
第二天一早從嫆嫆就沖向了醫(yī)院,這一次她同樣沒開車,因為太了解這家三甲醫(yī)院的車位有多稀罕,肯定不到八點就排老長的隊。原定的是7:50,她7:40就到了,一到就給爸爸打去了電話,果然不出她所料,爸爸說,他們正坐在車里排隊進停車場,前面還有一二三四大約十來輛車,外面熱,媽媽想再吹會空調(diào)。從嫆嫆要來了車牌號,冒著被撞死或者罵死的危險沖進車流,按號索驥,滿頭大汗地終于找到了一輛奔馳轎車。她觀察了一下前面,車流一點要動的跡象都沒有,于是敲了敲車窗玻璃。
從嫆嫆都擠出笑來了,準備給媽媽的學生一點面子,先不管他來的目的是什么,好歹人家也幫了忙,可是玻璃一落下來,從媽媽劈頭蓋臉就一句,而且嗓門大得還出奇:“你這穿的是什么啊?!”
從嫆嫆的笑僵在了嘴角,下巴一下拉長了。她穿了什么?為了方便在這棟光門診就四層,檢查察室最遠要跑近兩公里的醫(yī)院,她能穿什么,肯定休閑服運動鞋更合適啊,難不成穿身窄裙小洋裝,再蹬上一雙高跟鞋?哦,對了,她想起來了,今天她的主要任務不是陪媽媽看病,還得相親!
想到這一點的從嫆嫆一點都沒覺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反正跑腿的不是她媽,她才不受那個罪。
“我一個叮囑不到你就出樣!”從媽媽那雙凌厲的眼睛像是裝了紅外線,將從嫆嫆掃得體無完膚。
從嫆嫆提醒自己在外人面前保持涵養(yǎng),意識到駕駛室的人已經(jīng)觀察她很久,她扭頭看了過去,光線不太好,角度也刁鉆,模樣根本就看不清,她沖著那半拉身體點頭致謝,說:“約的八點的號,我就在這里接我媽下車吧,麻煩你?!?p> 伴隨著一聲“不麻煩”,從嫆嫆聽到了車子開鎖和開門下車的聲音,而后,一個穿著夏季正裝的男人沖了過來,先她一步打開了后座的車門。
從嫆嫆后退半步,想看個仔細,卻只看到了一個背影。她沒動,等著他將媽媽扶下車,而后轉(zhuǎn)過臉,沖她露出了笑容。
從嫆嫆確定這人肯定在哪見過,是在媽媽辦公室還是在家里有些記不清了,但往往在這兩個地方能見到大概率會是兩個極端,要不就是極好的學生,要不就是極差的。
“走?。 睆膵寢屚诵荻嗄?,多年講課練就的鐵嗓一點都沒變,中氣十足得讓接了她衣缽的從嫆嫆都汗顏。照平時,她肯定又開始嘟囔,但因為有了媽媽的學生,她習慣性地露出了她的三份乖巧和七分逆來順受。
男人似乎有些尷尬,好像被罵的是他。在確定從媽媽站穩(wěn)被從爸爸攙扶好之后,他向從嫆嫆伸出了手:“你好,我是袁盛?!?p> 這個名字一傳進耳朵里,不啻于一個驚雷炸在頭頂?shù)恼饝亓Γ瑥膵拫捪胙b都裝不下去了,臉拉得更長了,這時她才明白,原來袁盛看上去面熟還真跟他曾經(jīng)是好學生或者壞學生沒半毛錢關系,只是因為他與她的初戀長了一張相似的臉。
刺耳的喇叭聲救了從嫆嫆一命,車流動了,袁盛的奔馳需要往前挪一下才會讓后面的車也動起來,他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兒,但還是小跑著回到了車上。
從嫆嫆沒有扶媽媽,板著臉往前走。從媽媽的腰傷已經(jīng)好很多,在她認為如果不生氣的話,基本上已經(jīng)察覺不到疼了,可現(xiàn)在,她又疼了起來。
從嫆嫆悶頭走路,穿過門診大廳右拐進了骨科。LED屏上顯示前面只有一個人,從媽媽是第二位,那她也不急了,干脆找個地方氣鼓鼓地直接坐下了。
從爸爸扶著從媽媽慢動作一樣進了骨科大廳,大氣不敢出,遠遠地看著從嫆嫆的樣子忍不住對從媽媽說:“當著相親對象的面那樣說嫆嫆,她臉上能掛得???”
從媽媽冷哼:“她有臉嗎?!我昨天是不是讓你告訴她今天相親,你看看她的打扮,她那是相親嗎,逃荒還差不多!”
從爸爸沒覺得女兒的裝扮有哪里不好,一不奇裝異服二更方便跑腿,再說了,醫(yī)院是相親的地方嗎,原本這兩件事就是沖突的好不好!但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糾結(jié)這些沒用,反正他完全沒有話語權。
從媽媽小孩賭氣一樣坐在了第一排的最西邊,與坐在第二排最東邊的從嫆嫆正好形成一個對角線。她只有稍稍轉(zhuǎn)頭才能看到從嫆嫆,但從嫆嫆用余光就能看到她的側(cè)臉。從嫆嫆的孩子氣遺傳了媽媽,她才不看,扭頭看向了更東邊。
系主任發(fā)來了信息,說已經(jīng)與趙小迪學校溝通了,晚上他的班主任會陪著從嫆嫆一起找他媽媽。校園暴力最近教育局天天耳提面命,誰不重視都不行。從嫆嫆趕忙得令,保證準時赴約。之后,秦士朗的信息也發(fā)了過來,問她媽媽的情況,從嫆嫆只回了一句:“我要氣死了!”
秦士朗又來了一條信息:“方便接電話嗎?”
從嫆嫆轉(zhuǎn)身向東看了一眼,打字回道:“我不敢當著我媽的面說她壞話,一會吧。秦町怎么樣?”
秦士朗回:“早上退燒了,醫(yī)生說要看下午或晚上的情況。他可能要做個小手術,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說有化膿和積液?!?p> “這么嚴重?我昨晚還百度了,說這個病不是大病,是他這么大孩子的常見病,大部分吃藥就好了。不會真跟他受的傷有關吧?”
“醫(yī)生說很難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