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靖的選擇是對的,或許我真的不是與他志同道合的那一個,所以,我尊重的他的選擇?!睆膵拫捑従徴酒鹕韥?,眉頭皺成了一團,抬眼看鐘智強的時候眼睛里已經(jīng)儲滿了淚,“可是,你們有沒有尊重過我哪怕一點?有了隋靖消息后,你們哪個人知會過我一聲了?他逃婚這么大的事你們又有什么人跟我說過一句抱歉了?他決定留在當?shù)夭⒄伊撕线m的結(jié)婚對象你們又有誰跟我說一聲讓我明白我們兩個已經(jīng)徹底了斷了?!”
“是,的確是我們不對……”
“鐘爸爸!”從嫆嫆厲聲打斷了鐘智強的話,“你們是不是還一直在努力勸隋靖回來或者放棄那個結(jié)婚對象呢?隋媽媽和隋歆姐將隋靖看成天上有地上無的寶貝、先進、楷模,她們能甘心讓他娶一個當?shù)嘏??我就是那個保底的對不對,不告訴我不是因為懶得告訴我,是不能告訴我,是不是!因為如果有一天隋靖肯回來,如果我肯去,我還是他談了六年戀愛的未婚妻,還能給他再加一個專一、癡情的光環(huán),對不對?!”
“從老師……”鐘智強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從嫆嫆很容易就從鐘智強的臉上看出了她最不想看到的結(jié)果,所有的好修養(yǎng)全都不見了,她沖他吼:“你們把我當什么!”
印象中從嫆嫆一直是個性格溫和、識大體、懂事的女人,幾乎沒有人見她發(fā)過火,鐘智強雖然見她次數(shù)不多,但對她的印象極好,因為她和隋靖籌辦婚禮的事暗地里也覺得她真沒必要受這么多委屈。她分析得一點沒錯,他親耳聽到岳母和隋歆“密謀”,說這么好的隋靖怎么能找個農(nóng)村女人,還得是從嫆嫆,或者就算他不喜歡從嫆嫆分開也沒關(guān)系,那也得找比她更好的。
“在你們眼里,我連個商品都不如,商品還明碼標價呢!”從嫆嫆笑得有些慘,胡亂抹一把臉上的淚,深吸了一口氣,“在隋靖失蹤的那一刻我就給你們表明態(tài)度,我和他的關(guān)系到此為止,他有了新的結(jié)婚對象,挺好,我祝福他。但你們不應(yīng)該在這種時候還吊著我!我也有男朋友了,從此之后我和你們隋家再沒有一點關(guān)系,請你們以后不要再來打擾我!”
從嫆嫆沖出教室的時候鐘朝朝哭得滿臉都是淚,她在他的面前駐足,但卻什么話都沒能說出來。
外面驕陽似火,烤的人像是要窒息了一般,校慶的活動接近尾聲,有家長已經(jīng)陸續(xù)離開,沒有離開的看到從嫆嫆,認識的會指著她向不認識她這個就是那位好老師的未婚妻,說話的語氣是與有榮焉的驕傲。是啊,在這個物欲橫流一切向錢看的社會,竟然還有人為了貧困的孩子貢獻出全部財產(chǎn),是挺值得敬佩的,可這與作為前女友的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時至今日,從嫆嫆才知道,原來聽到隋靖又有了結(jié)婚對象她的心里竟然沒有辦法再起一絲波瀾。她不知道這是攢夠了失望之后的麻木還是原本他們的感情就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回頭一想,這也是好事兒,不然誰失戀不得扒一層皮?
保住了一層皮的從嫆嫆滿校園里找秦士朗,卻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她這才想起來看手機。為了防止隋靖奪命連環(huán)視頻,她將手機關(guān)了機,也就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再開機,她的手機里已經(jīng)有三十多條信息等著她翻閱,但這三十多條仍然沒有一條是隋靖的。她禁不住冷笑,果然還是那個隋靖,以前兩個人鬧了別扭他也從來都不會主動找她和好,現(xiàn)在都到這種時候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驕傲,或者,這不叫驕傲,現(xiàn)在她才明白,他從來就沒拿她當回事。意識到這一點的她才有了生氣的意思,不但生氣還特別丟人特別冤。她卯足了力氣戳著手機,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連面對與她道別的家長她得拼了命才能攢出一絲絲禮貌的笑臉來。
秦士朗給從嫆嫆發(fā)了兩條信息,第一條是:“我先走了,秦町那邊我不放心,你下班后給我電話”,第二條是:“小丫頭,千萬別怕,還有我呢”。
是啊,從嫆嫆再也不是一個人了,這一次不是自以為的不是一個人,而是真真正正的。意識到這一點的從嫆嫆像是重新找回了自己,而后才有勇氣打開媽媽的對話框:“晚上回家一趟?!?p> 從嫆嫆回:“好?!?p> 丁果也給從嫆嫆發(fā)了信息:“寶貝,我隨時等你?。 ?p> 從嫆嫆回:“我沒事?!?p> 丁果秒回:“怎么可能沒事,在我面前就別裝了,我又不是你的學(xué)生家長?!?p> 從嫆嫆回:“行,我晚上被太后召見,如果一直沒有消息,想著一定替我收尸?!?p> “埋那棵棗樹下嗎?”丁果一看從嫆嫆還有心思開玩笑就知道她最生氣最難過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也故意逗她。
從嫆嫆忍俊不禁:“不要,那是我的恥辱柱!”
關(guān)掉對話框,從嫆嫆又大約翻看了一下,幾乎全是學(xué)生家長在祝賀她,她沒有回也沒辦法回。還有一條是校長的,請她去他的辦公室一趟。從嫆嫆第一次沒有立馬拔腿就去,而是送完最后一位家長才磨磨蹭蹭地出現(xiàn)在了校長辦公室門口。
校長請從嫆嫆坐,笑容可掬地解釋說小學(xué)部的校長已經(jīng)告訴他隋靖已經(jīng)打算在那邊扎根的事兒的,是他誤會了,害她下不來臺。而后又說:“你得提前告訴我啊,看這事兒鬧的。”
從嫆嫆一臉無辜地看著校長,同樣笑容可掬地說:“可是,我也是剛剛知道啊,搞不好我還不如您知道得多呢!”
校長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看著從嫆嫆臉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覺得瘆得慌。既然歉已經(jīng)道了,他也算安撫了這位無辜的下屬,接下來就得說正事兒了。他說:“隋靖老師是我們學(xué)校的榮耀,是我們的一面旗幟,我們必須要好好保護他,他有些事是做得不對,但瑕不掩瑜,對吧?你得大度,沒有人會跟英雄去計較,對吧?”
從嫆嫆怎么聽怎么都覺得校長的兩個“對吧”充滿了心虛的味道,她不敢說不對,跟校長爭這些沒意義,但她也不附和,只是沉默。其實嚴格說起來,除了隋靖逃婚這件事從嫆嫆已經(jīng)不想再跟他計較別的對錯,包括他有新的結(jié)婚對象這件事,甚至都可以理解。她懂校長的意思,現(xiàn)在學(xué)校、教育局、街道甚至是市里都在拿隋靖當?shù)湫蛠硇麄?,以后他會有各種光環(huán)加身,的確容不得哪怕一點點的污點,因為這個污點勢必會將他好不容易積攢的正能量毀于一旦。現(xiàn)在是信息社會,為了出名為了博眼球把好的說成壞的都一抓一大把,更何況那些借題發(fā)揮的人。
從嫆嫆向來都是微不足道的,不止在隋靖或者隋家,就算是在學(xué)校她也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老師,在社會上她更是個塵埃一般的存在,就連她今天得到的恭喜都是因為隋靖。其實她已經(jīng)放過隋靖了,只希望從此之后,他們能放過她,讓她繼續(xù)微不足道,繼續(xù)做一個毫不起眼的塵埃。
但反過來說,從嫆嫆是氣隋靖,但卻從來都沒想過去抹殺他的努力。
回家的地鐵上,從嫆嫆打開手機才知道,隋靖的新聞已經(jīng)鋪天蓋地,除了文字介紹,還有幾個是他接受采訪的小視頻,她打開看了,看了之后驗證了心里的想法。隋靖還是那個隋靖,有了錢也一點都沒變,接受采訪也不是為了揚名立萬,只是單純地想讓人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上不起學(xué)的孩子們,而靠他一個人的力量只能改變極一小部分,剩下的大部分,要靠全社會去努力。
從嫆嫆又看到了隋靖那熠熠生輝的眼眸,比之前還要迷人,她敬佩,可是,已經(jīng)不會再心動了。
從媽媽在家里憋壞了實在沒辦法再無休止地繼續(xù)臥床,趁著去交物業(yè)費出去溜達了一圈。樓上的從爸爸算好時間在陽臺磨了半小時的洋工,一共六盆花澆了一遍水又剪了一遍枯葉,都快把花剪禿了才看到從嫆嫆的身影,心里正害怕娘倆在樓下碰上,沒成想緊等慢等就等不到從嫆嫆上樓。
從嫆嫆盯著樓下那棵新栽的棗樹有三分鐘了,你說她腦子里什么都沒想吧,也不是,亂七八糟的全是事兒,你說她想了很多吧,又不是,畢竟她腦子里的天馬行空也都不是什么正事兒。
“你是能看到對象啊還是能看到高級職稱?”
這是從嫆嫆近段時間剛抹著點邊又還沒有完全抓住的東西,也是從媽媽給她設(shè)定的近期目標。她緩緩回頭,像不認識了一樣仔仔細細地看著媽媽,怎么看怎么都覺得眼前的人有點陌生。
從媽媽很不喜歡從嫆嫆的這種視線,陌生得讓人覺得厭煩。她先一步開始往單元門方向走,耳朵是豎著的,在留意從嫆嫆有沒有跟上。確定沒有后,她在門口轉(zhuǎn)身:“到底走不走?”
從嫆嫆這才又去看媽媽。通往單元門的路是個上坡加三個臺階,從她的方向去看,側(cè)身45度轉(zhuǎn)頭俯視她的媽媽像極了女王,而她是唯二的臣民。臣民移動腳步,在女王的注視下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向她,然后打開,開門,請她先進,自個兒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