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上的一抹暗紅,令女子臉色微變,卻輕笑道:“皇上,夜深了,朝庭大事再重,也重不過皇上的身子,讓臣妾扶您回宮歇息吧!”
男子凝視片刻,按住女子的手,點(diǎn)頭笑道:“走,朕也確實(shí)累了。靖琪近日書讀得如何?”
女子扶起男子,邊走邊笑道:“這些日子夜夜溫書到子時(shí),極為用功。孫太傅都夸了好幾回。就是臣妾見這孩子小臉越發(fā)的清瘦了,有些舍不得?!?p> “有什么舍不得?男子漢大丈夫,此時(shí)不用功,更待何時(shí)?再者說,祖宗的家業(yè)早晚傳到他手上,若他不成器,待朕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見趙家的列祖列宗?!?p> 女子把頭輕輕靠在男子肩頭,柔聲道:“靖琪才十五歲,還是個(gè)孩子?;噬辖套映兼粩r著,卻也該知循序漸進(jìn)的道理?!?p> 男子攬過女子,失笑道:“都說慈母多敗兒,這話放在皇后身上,極為合適。”
女子面似桃花,伏在男子懷里嬌笑不已:“那也是皇上您貫的。”
……
子夜時(shí)分,宮里已一片寂靜。
紫銅嵌琺瑯的龍紋香爐里幽幽裊裊燃著安神香,襯得一室沉靜。硬木雕花床上,中年男子擁著錦被睡得安穩(wěn)。
李妍一身素衣立在寬闊的御塌邊,朝男子凝神片刻,玉手挽起帷帳悄無聲息的向外走。
諾大的寢殿里金碧輝煌,美倫美幻。彩鳳戲牡丹的繡花鞋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一絲聲響也無。
守在殿外的侍女們見皇后娘娘衣裳單薄的出來,驚了一跳。
“先下去吧,去把春陽叫來。”
不消片刻,一宮女模樣的女子入得殿來。
李妍朝她揮了揮手,春陽快行兩步,湊到跟前,輕道:“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李妍迅速掃了她一眼,壓低聲道:“本宮胸口疼,明日劉太醫(yī)給本宮診脈?!?p> 春陽心頭微微一動:“是,娘娘?!?p> 李妍以手撫著臉,目光幽暗不明:“重華宮那位最近可還安份?”
春陽嘴唇輕動,低眉斂目道:“回娘娘,還算安份?!?p> “派人盯著,一刻也松懈不得?!崩铄夹木o起,言語中帶著幾分凌咧。
春陽下意識的點(diǎn)頭道:“娘娘放心,夏公公辦事,極為妥貼。”
李妍在琉璃燈下的笑容似有若無,極不真切。她擺了擺了手,須臾,寢殿里恢復(fù)了寧靜。
夜色蒼涼,星月無光。
莘國的皇宮沉浸在無邊的幽靜中,聲息全無。
……
一連幾天陰著的天氣,總算是出了太陽。
冬日的午后,陽光毫不吝嗇的親吻著大地。
主子們午后休息,丫鬟們?nèi)齼蓛傻木墼陉柟庀聡Z著家常。
林西這人,有個(gè)最大的愛好,喜歡聽人家嘮家常,扯閑篇。家常嘮得越多越好,閑篇扯得越遠(yuǎn)越好。她一般都會搬個(gè)小板凳,支個(gè)小下巴,豎著小耳朵但聽不語。
但當(dāng)林西散著頭發(fā),花著臉蛋,滿身灰塵窘迫的站在院子中央,看著平蕪院所有的丫鬟,婆子把不善的目光射向她時(shí),林西深刻的覺得這個(gè)愛好得改,得狠狠改。
叢媽媽青著臉,一手插腰,一手指著院子中央的三人,怒道:“說,做什么打架?反了你們。”
叢媽媽是三小姐的奶媽媽,三小姐打一睜眼起,就是喝叢媽媽的奶長大。故在平蕪院里,叢媽媽絕對是不折不扣的太后娘娘。
叢媽媽前幾日回老家探了趟親,說是老家,也不過是京城北郊的一處村莊上。叢媽媽探完親,拎著包袱興沖沖的回到高府,平蕪院的院門還沒進(jìn),卻看見三個(gè)丫鬟扭打在一起。
叢媽媽一見,怒發(fā)沖冠,了不得了,這才走了幾天呢,這院里居然有人敢膽大包天的撒起野來了。
叢媽媽二話不說,包袱一扔,從院墻一角拿起根掃帚,劈頭蓋臉的打了下去,只把那三人打得抱頭亂竄。當(dāng)然,竄得最機(jī)靈的,當(dāng)屬剛?cè)肓巳〗闱嘌鄣牧治魍瑢W(xué)。
“一個(gè)個(gè)都啞巴了?不說是吧,不說,明天就讓你們的娘老子領(lǐng)回去,咱們高府容不下撒野的丫鬟?!?p> 林西一聽急了,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左右兩人一眼,她擦了一把鼻涕,決定還是坦白從寬吧。
林西打好腹稿,正欲說開,卻被邊上的小月?lián)屃讼?。小月清脆的聲音噼里啪啦一通好說。院子里頓時(shí)靜寂無聲。
事情其實(shí)很簡單。歸根到底是一個(gè)八卦女遇到另一個(gè)八卦女的狗血?jiǎng)∏椤?p> 高府四位小姐的院里,除了一等,二等丫鬟外,還有一個(gè)龐大的群體叫小丫鬟,也稱為三等丫鬟。此類丫鬟年歲尚小,天真活潑,有家底的入院的時(shí)間都不會長,沒家底的都是外頭買的窮人家的女兒。
三小姐院里的小丫鬟當(dāng)中,有個(gè)最為拔尖的,名喚小蠻。
此女是高府的家生子,老娘是廚房的小管事,老子在高老爺身邊做做跑腿的粗活,雖不是什么肥差,卻耐不住常常在老爺跟前晃悠,因此這家人在府里還是有幾分臉面的。
小蠻因著父親常年府里府外的跑,消息一向靈通。小蠻年歲小,心里藏不住事,常常一得了什么消息,便在平蕪院里說,因此小丫鬟當(dāng)中,數(shù)她最混得開。
這日陽光甚好,院里又沒有什么事,小丫鬟們便聚在一處說說笑笑。
“你們知道嗎,聽說有人看見夫人跟前的海棠三更半夜的從翰墨香出來,臉上還帶著淚珠?!逼届o的湖水里,小蠻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
有小丫鬟接嘴道:“真的嗎?”
“那還有假,咱們呆在府里不知道外頭的情況,聽我爹說,外頭都傳開了?”
“什么傳開了?”
小蠻清了清嗓音,拖長了音調(diào):“啊,你們連這都不知道?虧你們還是這府里的老人?!毙⌒U一臉得意的瞧著眾女子。
“小蠻,快跟我們說說?!?p> “別賣關(guān)子了,有什么好玩的說出來大家一起聽聽。”
眾小丫鬟臉上俱是好奇之色,言語中又帶著懇求之意,小蠻這才神秘兮兮的手一招,眾女忙圍成一團(tuán)。
“我跟你們說,外頭都在傳咱們夫人的病是被老爺氣的。還說咱們老爺看中了一個(gè)絕色女子,要扶她為正室呢。夫人知道了,這才吐的血,病重了幾分。還說……”
“還說什么?”
“還說咱們老爺被夫人捉奸在床,連衣裳都沒來得及穿上?!?p> “真的?不可能吧?咱們老爺從來都是潔身自好的,這些年府里也沒再添過人,初一,十五只歇在夫人房里,這都是大家伙眼睛能看到的?!?p> 小蠻斜眼看著那小丫鬟一眼,冷笑道:“我就說你是個(gè)傻的。我問你,好好的,咱們夫人怎么會突然病重?三更半夜那海棠怎么哭著從翰墨院出來?我還說聽,這幾日那海棠都躲在房里不出來了?!?p> 林西一邊曬著久違的太陽,一邊聽著八卦,只覺得舒服愜意。
“我就看那海棠不是什么好貨色,打扮得比小姐還俏上三分,胸部鼓鼓囊囊,那水蛇腰走起路來扭啊扭的,一股風(fēng)騷味?!?p> 小蠻摸了摸鼻子,一臉的鄙夷:“可不是嗎,聽我娘說她說在夫人院里當(dāng)差時(shí),只要大少爺一來,就腆著臉往前湊,又是端茶又是遞水的,可勤快了。好在咱們大少爺是個(gè)好的,眼睛看都不看她一眼。換了二少爺,只怕早已……”
小蠻拖長了調(diào)子,沒有再往下說。眾丫鬟會心一笑,均心里有數(shù)。
“胡說!二少爺不是這樣的人,二少爺才不會看上像她這樣的人呢,狐貍精?!?p> 林西驚奇的瞧了說話的人一眼,眼珠子差點(diǎn)掉下來。你道此人是誰,正是林西的室友小月。
林西不由的納悶了,這小月前幾天為了大少爺,還奮不顧身,挺胸而出,忠心護(hù)主呢,怎么這會子連二少爺也護(hù)上了?
這丫頭到底中意的是哪一個(gè)???難不成,她想珠戲二龍?
林西哪里知道,在小月的心里,只要是少爺,小姐,不管他是誰,那都是天神一般的存在,都是容不得褻瀆的。
小月家里是種田的,田莊的男男女女一到秋收,男的精赤著上身,女的穿著粗布衣裳,在田埂上勞作,淫言**,嬉笑怒罵外加打情罵俏,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這句老話演繹到了極致。
小月耳渲目染到了八九歲,被賣到了莘國第一世家的高府,從一個(gè)極端跳到了另一個(gè)極端,小月形成了她固定的人生觀,那就是高府的主子,便是放個(gè)屁,那也是仙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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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感謝老朋友enigmayanxi的打賞。
包子要出門,提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