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見橙子仍在喋喋不休,想著自己剛剛差點(diǎn)成了由一塊紅燒肉引發(fā)的慘案,氣得用力一拍桌子。
巨大的聲響,打斷了橙子的言語,小月嚇得退后三步,一臉的驚悚。
“你能不能聽我說一句!”林西板著臉吼道。
“爺爺?shù)?,老子跌了一跤,大少爺說沒見過比我還蠢的蠢貨。我說我蠢不蠢的關(guān)你屁事,大少爺嫌棄的罵了我?guī)拙渚妥吡?!?p> 小月臉上的驚悚更盛。
“林……林西,你居然敢……敢自稱……自稱老子,居然敢……敢跟大少爺說……關(guān)……關(guān)你屁……事?你……你……不過,林西說的是真的。她剛剛跟我說,她摔了個(gè)大跟斗!”
小月最后兩句話,說得極為順溜。她迅速的掀起林西的襖子,“瞧,裙子都是灰塵,還沾了點(diǎn)泥呢!”
橙子不敢置信的瞧著林西,似像見到了什么怪物一般,半晌,才頹然嘆了口氣道:“你以后別在大少爺跟前裝得這么粗俗,大少爺這般溫文而雅的一個(gè)人,你要嚇著他的。再說,大少爺雖說心好,不跟下人計(jì)較,萬一他生氣了,把你趕出了府,我可是要傷心的!”
傷心?
我還傷肺呢!
林西驀的鼻子發(fā)酸,于是佯裝仰頭看天,只是未料倒在房里,于是只能仰頭看屋頂。
她自詡演戲中的高手,卻不知,眼前的橙子,演技已達(dá)出神入化,物我兩忘之境地。前一刻還火山崩發(fā),后一刻已然是和風(fēng)細(xì)雨,變化快的連個(gè)征兆都沒有。
橙子自知魯莽,誣陷了好朋友,忙拉著林西的手笑道:“你別氣,我給你賠不是。今兒都是我的錯(cuò),你要打要罵,只管來?!?p> “誰在你跟前挑唆的?”
橙子理虧在先,不敢相瞞,忙道:“是二小姐跟前的山秀說給紫薇聽的,紫薇趁小姐午睡,讓我偷偷來問你,她還說你不像這樣的人。嗨,我是個(gè)直脾氣,有什么事也不瞞著,這不來問你了嗎。說開了就好,說開了就好!好林西,別氣了,以后我再也不懷疑你!”
山秀?二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
林西磨了磨后槽牙。這梁子算是結(jié)上了。
橙子見林西面色不豫,以為仍在生她的氣,又說了一通的好話。
林西見譜擺得差不多了,這才哼哼兩聲,以示氣消,末了想了想又帳然道:“屁股好痛啊,棉裙臟了,不能見人了!”
“你趕緊歇著,把臟衣裳換下來,我給你洗?!背茸右笄诘膭竦馈?p> 林西倚在床頭,看著圍著她忙碌的兩位室友,把頭埋在被子里笑出了內(nèi)傷。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我真是個(gè)人才啊!
……
“叭!”
高老太爺對著一桌的精致的菜肴只稍稍的用了幾筷子,便沒了食欲,重重的把筷子撂下,起身走至庭前石榴樹下。。
今日崔家老大帶著兒子來給他請安,雖言詞懇切,頗有禮數(shù),卻是話中有話,意中有意,似乎崔氏身子糟糕到這般田地,竟都是由于高家的疏忽而造成的。
老太爺客客氣氣把人送走后,心里像是堵了塊沉石一般難受。憋到飯桌上,終是忍不住暴發(fā)出來。
王氏嚇得身子一顫,忙招呼下人把桌子收拾了,沏上熱茶,自己則跟了上去。
高明回頭見她來,板著臉道:“你出來做什么?”
王氏笑道:“老太爺今日飯用得少,妾身來看看是不是菜式不合太爺?shù)目谖?,也好讓廚娘改進(jìn)?!?p> 高明不答反問,“崔家那邊……”
王氏忙笑道:“老太爺放心,一切妥當(dāng),兩位姑娘也已安頓下來,這會子怕是正在用飯?!?p> 高明不語,良久才道:“給你請安時(shí),這兩位你瞧著如何?”
王氏心下一沉,思慮片刻后方笑道:“崔家的姑娘自然都是好的,妾身瞧著,很是知書達(dá)禮。只是……”
“只是什么……”
王氏有些為難道:“只是身份有些配不上。這兩位也不是崔家正經(jīng)的嫡枝嫡脈,咱們這樣的人家,老爺又是一國之相……妾身在想,崔家府里正經(jīng)嫡出的姑娘也不少,挑這兩位姑娘來,是不是太不把咱們高家放在眼里?!?p> 高明渾濁的眼睛迸出寒光,凝視著王氏許久。
王氏心虛的垂下了頭,諾諾道:“太爺,妾身……”
話未說完,老太爺已袖手而去。
王氏慢慢抬起頭,眼中精光閃過,手里的帕子及時(shí)遮住了嘴角擒著的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今日崔家兩位姑娘按禮數(shù)來給她請安,王氏笑容可掬的把人請進(jìn)來,一手拉著一位夸個(gè)不停,親熱得如同嫡親母女一般,只把崔家兩位姑娘羞了個(gè)面紅耳赤。王氏一面不緊不慢的與她們說話,一面暗中仔細(xì)細(xì)打量。
崔家兩位姑娘堪堪十七八歲的年紀(jì),容色清秀,衣裳首飾也算不得名貴,然行事說話卻及有分寸,正可謂滴水不漏。
王氏暗道不好。倘若這樣的人進(jìn)高府作當(dāng)家主母,必像崔氏一樣,把高府把個(gè)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她這個(gè)婆婆仍舊像從前一般,只是個(gè)擺設(shè),半點(diǎn)子財(cái)權(quán)人權(quán)都沒有,空占了個(gè)好聽的名份。
王氏頗費(fèi)了一番心思才找到了崔家兩位姑娘身上的弱點(diǎn),于是趁著老太爺心情不暢之時(shí),下了點(diǎn)蛆。
……
戌時(shí)二刻,一席膳足,幾壺茶盡。
高相爺與崔舅爺滿身酒氣,步履蹣跚的相攜而出。高相爺親自攙扶醉酒的大舅子上了馬車,目送馬車遙遙走出了視線才回去。
車行出數(shù)百米遠(yuǎn),上車前已醉得不醒人事的崔榮軒突然直直的坐起身,把邊上的兒子嚇了一大跳。
“父親,您這是……”
崔榮軒眼中一片清明,哪還有半分醉酒的神色。
“今日崔家之行,你覺著如何?”
瑾辰忙倒了杯溫茶遞到父親手里,摸了摸鼻子,嬉皮笑臉道:“我覺著還行?!?p> 崔榮軒看著這個(gè)兒子,一臉的無可奈何。
“好好說話,別一副油腔滑調(diào)的模樣,我看你在高家倒裝得挺正經(jīng)。”
崔瑾辰挑眉笑道:“父親,不是您說知已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兒子那是為你打探情況去了?!?p> “還不快快說來!”
崔瑾辰遂收了笑道:“父親,兒子今日在高府察言觀色了一天,發(fā)現(xiàn)有些事情并不像姑媽說得那般簡單。”
“噢,何以見得?”
“兒子今日特意在幾位小姐跟前轉(zhuǎn)了轉(zhuǎn),發(fā)現(xiàn)不管是嫡的還是庶的,穿著打扮都精致無比,身邊的丫鬟,婆子也多,可見姑姑為人還是軟弱了些?!?p> “還有什么?”
“還有,就是府里的三小姐,長得真是好看,人也聰明,只可惜是個(gè)庶出,若不然給我做媳婦,倒是……”
“混帳!婚姻大事也是你能混說的!”崔榮軒終是忍無可忍。
“父親,高府百年世家,規(guī)矩什么的都是不差的,兒子實(shí)在是看不出什么明堂,不過有一件事情,兒子很是不解?!?p> 崔瑾辰被父親呵斥了幾句,才稍稍舒緩了一下身子,正色道:“咱們府里嫡支嫡脈未出閣的姑姑也有兩三個(gè),為什么祖父非要舍近求遠(yuǎn)從族里選人?我覺得高老相爺,高相爺好像不是很滿意兩位姑姑的身份?!?p> 崔榮軒慢悠悠的抬起頭,掀起簾子朝窗外看一眼。夜色沉沉,漫天星光如碎石嵌在幕布上,搖搖曳曳的讓人看不分明。
馬車忽然搖晃了一下,輕輕一聲脆響,崔榮軒的心臟猛地一陣急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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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感謝enigmayanxi的打賞,么么噠!看到梓楓兒的一條書評,說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