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沈浪日日通信,雖不常常見面,彼此之間的情意卻日益泛濫。
六月初五,是我的及笄之日。
遺憾瀟湘無法見證,她三日前隨父回邊疆了。
邊疆動亂,作為一個小娘子,她卻有馳騁沙場的抱負(fù)?,F(xiàn)在猶記得她那日臨行的承諾。
“阿泠,待我凱旋而歸我們再一起逛朱雀街,喝茶聽曲?!?p> 我輕輕應(yīng)著,無奈嘆息,離別總是悲傷的。
……
母親輕輕梳著我的長發(fā),眼里是我看不懂的復(fù)雜無奈。
也許這就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吧。
我看著鏡中的人,膚若凝脂,面若銀盤,今日的我是極美的。
女為悅己者容,我迫不及待想讓沈浪瞧瞧我這模樣。
“母親,我可外出走走?”我裝乖討巧。
母親撫摸著我的鬢角,慈愛地應(yīng)允了,母親罕見的縱容了我,我難掩內(nèi)心的喜悅。
“沈浪,你瞧我今日可美?”我嬌笑著。
“美,美極了。”
沈浪輕輕擁著我,修長的手慢慢撫摸著我的發(fā),我依偎著他,心里是無限甜蜜。
我沉溺在溫柔里,殊不知只要我一抬頭,就能看見沈浪從前清澈飛揚(yáng)的眼眸被墨色暈染,深不可測。
“沈浪,待我回去便和父親母親說明我們的事,我定是要嫁你的?!?p> 此時什么世家貴女的禮節(jié)統(tǒng)統(tǒng)都被我拋之腦后。
“阿泠,阿泠……”沈浪一聲聲喚著我的名字。手指不輕不重地捏著我柔軟的耳骨,引得我一陣陣顫栗。
……
車輪轆轆,明月皎皎。
“娘子!娘子!云……云家……”冬雪拉開簾子,望著我焦急地說不出話來。
我內(nèi)心涌起一陣?yán)湟?,急忙跳下馬車。
我看著不久前還歡聲笑語的云家此時圍著一群官兵,那么多人說著話。
“……可憐……滅門……血洗……什么仇什么怨……”
這些可怕的話爭先恐后的鉆入我的耳中,我想我應(yīng)當(dāng)是死了的。
“不,不會的?!?p> 我扒開人群,用盡我所有的力氣奔向我的家,一步,兩步……
我越跑越慢,望著那一排蓋著白布的尸體,我竟生出恐懼。
是,那是我的母親,她不久前穿著這身海棠紅絲綢雕花裙對著我溫聲細(xì)語。
是,那是我的父親,他極愛鴉青,手指上還有常年握筆磨出的繭。
我伸手撫摸他們蒼白冰冷的臉,止不住得擦拭臉上的血。
“父親……母親……阿泠回來了,你們醒醒啊!是不是只要阿泠把血擦干凈,你們就能醒過來了……”
“都是假的……假的……”
“好冷,你們的臉好冷,阿泠給你們暖暖……”
我慌亂擦拭著父母親身上的血跡,可是這血,為何就是擦不凈。
“疼不疼……母親最怕疼了,父親最喜凈了……為何?為何會這樣?”
我終于忍不住崩潰慟哭。
景和三十七年六月初五,一夕之間,云家滿門被滅,七十三口人,徒留云家娘子云泠孤苦。世人聽聞皆唏噓不已,道世事無常。
陛下聽聞云家噩耗,悲痛不已,封我為福壽縣主,賜了許多寶物和奴仆。
但,這都不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