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夠……
但可以表明她的心意。
她把錢仔細(xì)折成好握的捆狀,看著已經(jīng)快走出暗巷的人影,快步追了上去,又一次拉住他的衣角。
今晚的月光影影綽綽。
方野低頭看向那只扯著他衣服的手。
不禁細(xì)想,這是今天第幾次了?
白梨眼睛在黑暗中仍然發(fā)亮,她像獻(xiàn)寶似的把手里的錢攤開,端給方野看:“我先給你一千好么?剩下的我會慢慢給你?!?p> 她不想纏著錢這個問題不放。
可唯有這種互不虧欠的相處方式,才能讓她感到徹底心安。
悶熱的夏季,有風(fēng)吹來,夾著陣陣夜來花香。
“白梨。”
“?。俊?p> 白梨眼睜睜看著少年修長的手指捏起那捆錢,在手中晃了晃。
沒等她高興,少年伸手把她的包也一起拿走了。
她眨了眨眼,這是什么意思?
趕忙解釋道:“我包里真的什么都沒有了?!?p> 方野拎著她的包,聽見這話遲鈍了片刻,竟然氣笑了。
“呵?!?p> 白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她只覺得有點懵,如果不是認(rèn)識方野,此時此刻的情景……真的跟搶劫一樣一樣的。
方野……也確實有那種戾氣。
正胡思亂想著。
方野已經(jīng)打開了她包包上的卡扣,把那一千多塊錢原原本本地放了進(jìn)去。
“錢,你自己留著?!?p> 白梨明白了他的用意,下意識就想要阻止,甚至生澀的模仿起了長輩之間的人情世故。
“這是我自己愿意給的,是我的心意,就算你不要,也是要給云奶奶的,你別替她做決定?!?p> 這是她媽教她討好繼妹的手段。
她最不愿意學(xué)的。
如今情急之下,她口不擇言地說了出口。
安靜的巷子里,方野皺了眉。
一只手抬起把包包掛回她肩上,另一只手放在唇邊噓了一聲。
才俯身與白梨平視。
審視的目光混著略低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語氣并不高興。
“白梨,別學(xué)那些你不想說的話,沒人讓你做這么別扭的事情?!?p> “……”
“還有,誰告訴你我要收你錢?”
“……”
“你小時候尿褲子都是我?guī)湍阆吹?,這會跟我分什么親疏遠(yuǎn)近?”
“……”
“既然叫我一聲哥,你住我家不是應(yīng)該心安理得的么?”
“……”
“到底是怎么長的?好好的一個小孩,怎么性格越來越別扭了?!?p> “……”
白梨怔在原地,
這些話聽著像在嫌棄。
但她察覺出了一種難以察覺的遺憾與憐惜。
一字一句,都好像在死死揉搓著她內(nèi)心的瘡痍,她沒感覺到痛苦,只有那種涓涓的暖意流淌著。
尤其是那句:你住我家應(yīng)該心安理得些。
白梨發(fā)誓,這是她頭一次聽見這種話。
從小到大周圍人給她灌輸?shù)乃枷?,只有一句:這是別人家,你該懂事聽話謙讓。
仿佛固有的思想被沖擊,她不大習(xí)慣,鼻腔又開始泛酸。
“嘖?!?p> 像是忍無可忍的。
方野伸出了手,在她頭發(fā)上揉了揉,轉(zhuǎn)過身去淡聲道:
“行了,回家,別再跟我提錢的事情,不用你出去工作,享受假期就行,不夠花了再問我要?!?p> 頭發(fā)上還殘留有他的體溫,白梨卻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接話,只能一步步跟著他走。
回到家后,白梨就被方野催回了房間。
洗了熱水澡,她抱著枕頭躺倒在床上。
這張床格外的柔軟,棉被散有淡淡的梔子花洗衣液的馨香。
白梨卻沒怎么睡好。
鬼使神差的,她總能想起方野說的話。
那些不可思議,能輕松把她的思想打碎的話。
翻了個身咬著唇。
她覺得自己大概是有病。
被折辱欺凌,她絕不會有太多感觸,笑一笑也就過了。
這會兒被人關(guān)心,她卻打心底里感到委屈,甚至哭了好幾回。
今晚的月色太朦朧了,被烏云一遮,天空毫無征兆的落起了雨,淅淅瀝瀝的不間斷。
濕意蔓延陽臺,白梨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
第二天七點鐘。
雨過天晴。
白梨遵從著生物鐘從夢中清醒。
昨晚沒拉窗簾,微弱的陽光從窗臺灑到木質(zhì)地板上,她揉著眼睛睜開眼,屋外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
如此安詳?shù)脑绯?,她貪戀的多睡了十分鐘,疲憊的身體頓感輕松。
二十分鐘后。
她洗漱完便拿起自己的小包躡手躡腳走出房間,下樓開門,往街道上走去。
清晨的街市也很熱鬧。
各式各樣的早餐攤子鋪了一路,鍋蓋一掀,蒸騰的水氣徐徐上升。
她是出來買早餐的。
盡管已經(jīng)打消了支付住宿費的想法,但她還是想要做些什么。
僅憑良心來說,方野對她好,她也得對方野好。
買了兩籠大肉包子和雞蛋,又買了兩杯熱好的鮮牛奶。
她的目光忽然被賣花草的攤子吸引。
蹲在一盆盆鮮嫩的花卉前,她想起了方野家空蕩蕩的陽臺和院落。
老板叼著一支煙,揚聲跟她介紹:“姑娘,看看要買哪一盆,二十塊兩盆隨意挑,要是仔細(xì)了養(yǎng)還養(yǎng)不活,拿回來砸大爺我頭上,大罵三聲老登賠我錢!”
多么有煙火氣的一幕啊。
白梨彎了彎眼睛,不忍拒絕,目光炯炯地挑選了起來。
她的指尖點了一盆帶著花苞的茉莉,又點了一盆可以自我繁殖的木茼蒿,“我要這兩盆。”
大爺二話不說把煙蒂踩在腳底下,利落把花裝袋,順腳踢了踢旁邊的一株殘枝的玫瑰。
“二十!這盆你要有心種也一起拿走,我是賣不出去了,別可惜了這好花。”
白梨目光下移,那株玫瑰的枝條確實不完整,根部的泥土已經(jīng)干燥開裂,即使是這樣艱難活著,它還是盡量舒展著綠葉。
她抬起眼睛,毫不猶豫點頭,不嫌臟地把玫瑰捧在手里。
“要的,謝謝大爺?!?p> 大爺是個搞笑男,眉毛一瞪:“別光謝謝,給大爺錢啊!”
白梨一聽,趕忙去拿自己的包。
手剛抓上卡扣。
耳邊拂過一陣涼風(fēng),眼前出現(xiàn)一直白皙修長的手,手里還夾著二十塊錢。
她心臟似漏了一拍。
抬頭望去,能看見少年困頓的眼睛,好聽的聲線也近在遲尺。
“大爺,錢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