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沖天松開了沈香引,不再說話,邁內修長雙腿很快到前面和其他人拉開距離。
古云實跟不上他,只能小跑起來,他跑,虎妞也跟著跑。
剩下沈香引一個人在后面走。
抬起手腕,捏得發(fā)紅,有些痛。
暗罵鶴沖天。
專制,變態(tài)!
他還真是對圍繞自身的一切都有超乎尋常的掌控欲。
童年不幸的人,極度缺乏安全感,是會有這種通病沒錯。
但鶴沖天他憑什么?
她最害怕被控制。
腦海中浮現出手臂粗的鐵鏈,沉重的鐵門,黑暗的空間,冷硬的念經聲,任人宰割無盡的疼痛和恐懼……
被剝奪自由的感覺重現,迅速將她包裹,一陣心悸,額頭滲出汗珠,有些喘不上氣。
越走,路越黑,今晚的月亮晦暗,山里沒有路燈。
還看得到月亮,她現在是自由的。
一路走,一路自我安慰。
路過村子,古云實從家里取了火把。
四人翻過山的南面,到了山的背陰面。
不久前,沈香引從上方用心識觀察過,整片后山都被濃霧包裹,可見度不到五米。
撲閃的火光照著霧氣游移,越往深處走越覺得會迷失方向。
虎妞抱著古云實的胳膊:“云實哥哥,怎么起這么大的霧!”
沈香引胳膊上起來一層雞皮疙瘩,是她自身的磁場感應,這個霧不太對。
“你爺爺的小屋還有多久到?”
古云實語氣有些不確定:“我…我記得快到了啊?!?p> 鶴沖天忽然站著不動了,“沒有參照物,在霧里可能迷路,先不走了?!?p> 沈香引:“做記號吧,虎妞,你的紅手帕還在嗎?”反正她的是沒了。
古云實從兜里掏出來:“在我這?!闭f完一下撕破了。
“哎!”虎妞想阻止都來不及,“這是代表我心意的帕子,你怎么說撕就撕了?!”
古云實繼續(xù)用力撕著,“哎?這團繡你用什么繡的?怎么撕不開?”
表情有些咬牙切齒,但是依舊撕不開。
虎妞脫口而出:“真晦氣!我和沈姐姐的帕子都被你們這些臭男人毀了!”
沈香引嘆氣,現在不是搞內部斗爭的時候……
她解釋:“不用撕了,我有辦法,還有,我的手帕是阿金擔心沒有別的姑娘給他帕子,回家不好跟父母交代?!?p> 古云實不給她,持續(xù)努力著,有點較勁兒。
虎妞反駁:“怎么可能?阿金哥在我們這附近可出名了!好多女孩子喜歡他~姐姐你就不要害羞了嘛?!?p> 沈香引:“……”
她看不清鶴沖天的表情,但是能感覺到那股黑壓壓的不滿。
“給我?!柄Q沖天低低出聲,同時奪過古云實手里的紅帕子。
只聽清脆的“刺啦”一聲,撕開了,鶴沖天轉身把紅布綁在樹丫上,“走吧?!?p> 沈香引瞟了他一眼,“用不著那么麻煩。”
抬起手臂,兩指上懸起銀針,沈香引說:“是磁場紊亂,我的針能破霧瘴,跟著它走,就是東。”
虎妞張大了嘴:“沈姐姐你還會變法術!”
“小把戲?!鄙蛳阋酥觳驳焦旁茖嵏?,“帶路吧?!?p> 古云實:“你怎么不早拿出來……”
沈香引:“……”我早說不用,你聽了嗎?
古云實收起虎妞手帕撕開的碎布揣進兜里,繼續(xù)帶路。
四人一邊走,一邊大喊古云實爺爺,聲音響徹山間。
回聲很大,像自己和自己對話。
一直走到古云實爺爺的小屋,古云實立刻上去敲門,發(fā)現門外還掛著鎖。
他爺爺不在里面。
“爺爺!”古云實崩潰破音。
虎妞安慰他:“云實哥哥不要急,古爺爺也可能是在哪里迷路了,或者找到一片好地,還在采草藥,我們再找找!”
沈香引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幾人漫山遍野的地毯式搜尋,一直到了山腳下的山谷。
虎妞不愿意再往深處走:“不行,這里不能去?!?p> 古云實也頓住了腳步。
鶴沖天問他們:“怎么了?”
虎妞解釋說:“這是山神的領地,我們不能去,村里從來沒有人敢進去,就算是古爺爺,他也不可能進去這里!”
古云實語氣焦急,帶著些哭腔:“什么山神??!山谷深處有一窩熊!中間這條小河是界限,這熊有靈性,不犯這邊的界,但是過去那邊的話,可能就會被熊吃……”
其他的地方已經找過,古云實的爺爺,極可能在河的另一邊。
古云實蹲在地上抓頭發(fā),抬頭看一眼河對岸,想淌過去,又覺得是在送死,表情掙扎。
沈香引心里很不舒服,她隱隱猜到了,一開始劉則把他們引到晃水村,也許有別的安排。
但是因為古云實的加入,這個安排可能直接導致了他爺爺的失蹤。
她答應過古云實,不會讓他的家人有危險。
“你們在這邊等著,我進去找。”沈香引說完就提起裙子往前走。
話未落音,手臂被拽住,不用想也知道是鶴沖天。
耳邊傳來低沉聲音,“送死不挑時候?”她看他的臉,額頭上一條青筋凸起。
他生氣了,以為她在不自量力的送死。
“別管,我有辦法?!鄙蛳阋缰鴦艃河昧ν崎_他,往河里淌。
古云實大喊,“姐!不要去!”
沈香引沒回頭,語氣堅定,“古云實,我一定把你爺爺找回來。”
鶴沖天咬緊了后槽牙,看著她一點一點消失在河里的濃霧中,單薄的身影被黑暗吞噬。
壓了半天的怒火瞬間爆發(fā):“想死不攔著!古云實,我們先回去!”
虎妞不可置信:“回去?沈姐姐一個人進到山神的領地!你要回去?”
鶴沖天走得極快:“古云實,你們村子里有沒有獵槍?火銃?”
古云實跑起來也有些追不上他:“有!阿金哥有!”
沈香引發(fā)瘋,他不會跟著蠢,人和熊的力量懸殊,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里,即便他帶著唐刀,也不確定能干得過一窩熊。
送死的事,他不會做,多年臨危不亂的判斷告訴他,這是最優(yōu)解。
但明明是最優(yōu)解,為什么會心慌?
兩三千米的山路往返,以他的速度只需要最多十分鐘的時間。
腳下步伐狂奔,翻山越嶺,他要快一點,再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