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群中進(jìn)了一個人類和人群中進(jìn)了一頭羔羊是完全不一樣的,前者是群體分不清殺機(jī),后者對群體毫無威脅。
與日出世界相比,章寒居的那個世界來的人類是真正的人類,而這個世界的人類,在他們眼中,說不定比羊群的地位更低,堪比螞蟻。
杰克歪頭笑了笑,“游戲還在繼續(xù),怎么樣,surprise!”
章寒居不認(rèn)得這個摘下面具的人,可她記得他的聲音。
“你們想要怎么樣?”
他笑了笑,“貓籠子里的貓兒都跑走了,我們還玩什么呢,貓去哪里,我們就得追到哪里去?!?p> 章寒居看著餐桌和和睦睦的一家人此時麻木地進(jìn)食,她生平第一次恐懼了起來,遍體生寒,即使是死亡的痛苦籠罩她的那次,她仰躺大地,生機(jī)從身體中慢慢流逝,她也不曾這樣害怕。
因為她從來不害怕死亡。
或許,她從未想過,她自己竟是隱隱期待死亡的,所以她才會對安雙毫無顧忌地說出就算是死又如何。
一個早就活著如死了一樣的人,對死亡的恐懼反而會在死亡降臨前變得微弱。
她說不出一句話來。
剛有站起的動作,對面杰克身后的長發(fā)女孩便從皮夾克上衣透出一個突點(diǎn),她知道那是槍口。
這狗屎一樣的游戲,沒有終結(jié)的時候,她就算想要耍賴不再進(jìn)行,主動權(quán)也從不在她手中,她只能跟隨他們的步伐。
他們要玩到什么時候,媽的,她就得奉陪到什么時候。
服務(wù)員就在此時繼續(xù)上了一道羊腿肉,因未褪骨,所以這道菜旁邊還有一把半個小臂長的刀子。
菜一上來,章寒居就在心中祈禱了。
杰克比她更快摸到刀子,“嘖,看起來不怎么鋒利?!?p> 章寒居覺得不妙,“你有什么沖著我來?!?p> 杰克在空中比劃了兩下,摸著刀鋒說,“不過我還蠻喜歡用不快的刀,你知道為什么?”
章寒居根本沒有猜他心思的心情,“你想說什么?”
“鈍刀子割人其實(shí)更疼,你不明白這個道理?”
“你他媽!”
剛一罵出口,他的刀已經(jīng)落在了章紫陽的手背,穿手背直過桌面,血肉之軀定在木制桌面上。
隨著刀口刺入,章紫陽發(fā)出一聲痛呼,“??!”
章寒居再也不能冷靜了,“住手!住手!”
杰克往上收了刀,刀刃卡在木頭和手骨中間,很難一下拔出來,他蓄了力,一舉拔出,鮮血頓時順著章紫陽的手背盈滿溢出,他痛得收了手不住發(fā)抖,口中一聲聲粗氣。
做完這些,他將刀丟在了章寒居面前,“我送你一份禮物,你剛才應(yīng)該收到了,現(xiàn)在再給你補(bǔ)一份?!?p> 章寒居眼疾手快,抓住刀便飛身越過桌面,將刀指向了他的喉嚨。
他的同伴皆掏出槍對準(zhǔn)了章寒居,“不要動?!?p> 章寒居冷笑一聲,“是你們不要動,動一動我殺了他?!?p> 杰克嘆了口氣,“你還真叫我悲傷?!?p> 說著,手持章寒居的腕子,直捅向自己的喉嚨,章寒居被他這意外的舉動一驚,轉(zhuǎn)瞬間攻守之勢變了,他根本不在乎那一點(diǎn)傷口,輕易從章寒居手中奪走了刀。
她沒有了籌碼。
長發(fā)女孩身旁的男孩罵了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p> 一槍射出。
“不!”
章寒居明明看見了卻根本無力阻止,只能看見悲劇發(fā)生。
長發(fā)女孩緊跟其后又是一槍。
就在他們要對章紫陽動手的時候,杰克卻叫住了他們,“留下他,先別殺?!?p> 見章寒居已經(jīng)徹底亂了分寸,他走過來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說罷,將手銬拷在了她手腕上,一端鎖在安全護(hù)欄,“怎么樣,試一試?”
從懷中掏出火機(jī),將章紫陽叫了過來。
他盯著他的眼睛,在他耳邊也說了幾句話,如同被催眠一樣,他每說一句,他就點(diǎn)一下頭。
章寒居大叫,“你對他做什么?!”
杰克舉起手指放在唇邊,“噓?!?p> 燃燒的打火機(jī)丟在桌布上,很快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中音樂聲《榮耀向我俯首》不斷,平行升起的火焰與黑煙如同惡魔的呼吸,在這個游戲世界中肆虐。
火光之中,章紫陽拿著杰克走時遞給他的一把手槍慢慢逼近了。
有什么比親眼看著自己最珍視的親人殺了自己更可怖的事?沒有了,她靜靜坐著,等待自己的命運(yùn)。
她誰也不怪,因為這是程序的設(shè)定,如果他違抗不了程序和獵人的指令,那也是這個世界的問題,從來不是章紫陽的錯。
就算他殺了她一百次,一千次,她也不會恨他。
火焰越燃越旺,她看著家人的尸體在火中,爸爸俯倒在桌面,媽媽仰在椅子上,章寒居慢慢閉上了眼睛。
無所謂了,和他們死在一起是她最好的結(jié)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火中被炙烤的痛苦不能避免,她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這時她看見了這個世界最奇怪的一件事。
章紫陽舉起槍,卻保持那一個動作不肯再前進(jìn)一步。
“你能放了我嗎?”章寒居明知這不大可能。
“我是姐姐啊,你忘了嗎?”她落下眼淚,“原本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來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可是我看見你,就什么都不怨了,無論那個世界的人怎么對我,我都不會再恨他們了。我發(fā)誓過,如果再能見到你,我將原諒所有的痛苦。”
章紫陽搖了搖頭。
“不能放了我?”
他點(diǎn)點(diǎn)頭。
章寒居便看著他,那就這樣吧。
“好,那你也殺我一次吧,這樣很公平。”
章紫陽舉起了手槍,慢慢扣動扳機(jī),就在這時,章寒居的瞳孔忽然放大。
從她的瞳孔倒映出章紫陽的身姿。
他笑了,槍聲響起。
手槍對準(zhǔn)的是他自己的太陽穴。
鮮血從他的頭顱中流淌出來。
“不要,不……不該是這樣的……”
章寒居痛哭起來,她拼命想要夠到他的身體,可手腕被束縛著,她無論如何都難以逃生。
火光中她看見那把刀,伸手。
再近一些,再近。
終于摸到炙熱的刀刃。
她握住刀。
四望周圍,只見到三具尸體。
手起刀落,順著手腕,她再也沒有一絲猶豫,剁斷了自己的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