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shù)脑茖雍鋈蛔兒瘢搅讼挛?,天色越發(fā)昏暗了,云像被打翻了墨水瓶染了白紙一般,灰色和黑色漸不分明。
兩個人停住腳,發(fā)現(xiàn)林中死一般寂靜。
頭頂?shù)镍B兒一聲不鳴叫了,走幾步能看見的啄木鳥也見不到了,松枝里藏匿的小松鼠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章寒居走到了現(xiàn)在,心中估計該走了有二三十公里,她光顧著趕路,現(xiàn)在喉嚨發(fā)干冒火。
“你有沒有……有沒有發(fā)現(xiàn)有點怪怪的?”章寒居雙手撐著自己的大腿喘粗氣,體力都快耗盡了。
林間的路不平坦,有松軟樹葉蓋著的地方還好,可要是經(jīng)過亂石林立的低矮灌木叢,就又吃力又耗費時間了。
“周圍很靜?!鄙蛱須g當(dāng)然也察覺到了。
章寒居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我們不該去找他們,他們總會來找到我們,殺了我們?!?p> 沈添歡說,“你以為我?guī)У倪@條路,是去找他們?”
“難道不是?”章寒居先入為主,以為他當(dāng)真在遵守游戲規(guī)則。
“不是?!彼苷\實,“是帶我們走出這片森林?!彼肋@里面有多危險。
“你能走出去?”章寒居還以為三輪戰(zhàn)場必須開在這里。
“或許可以吧,我們可以試試看?!彼f。
第一片雪花落下了。
落在沈添歡的手心中,融化了。
章寒居仰頭,更多的雪花落在她臉上,“下雪了?”
她一愣,“現(xiàn)在是什么季節(jié)?”
沈添歡說,“下雪的季節(jié),應(yīng)該是冬季吧?!?p> “你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章寒居有些擔(dān)心后面了,她跟他組隊,怕是活不到最后了,雖然就是一場游戲,可她不知怎么還真想贏,如果碰上楊佳佳,她希望能贏了她,楊佳佳太囂張了,她在她身上看見了另一個人的影子,真想直接干掉她,讓她先下場。
從山澗流出的水順流而下,水勢不算大,章寒居踩著一塊大石頭,伸手就要捧起一些水,她快渴死了。
“哎,別。”沈添歡阻止她。
可是章寒居不聽他的,“我渴,你愛喝不喝,好不容易找到這水。”
沈添歡告訴她,“如果上游有取水不當(dāng)心死掉的動物,就會在水邊腐爛,這水喝了你可能會腹痛?!?p> 章寒居根本不在怕的,“沒事,反正死不了?!?p> 大不了死了就直接退出去了,要不然就是開局重來,還能怎么樣。
章寒居捧起一把水,“你喝不喝?”
沈添歡走開了。
“怎么還不帶搭理人的?”她自言自語,又繼續(xù)喝了幾大口。
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下來了,雪也越下越大了,林間起了一種讓人恐懼的風(fēng),打著卷兒,吹得臉有些涼,再過一會兒,兩個人都被凍得渾身沒熱感了。
“找個……避風(fēng)的地方吧?”章寒居對他說。
他看了一遍,“先在那塊石頭后面避避風(fēng)?!?p> “好?!彼麄冏吡诉^去。
沒直面吹來的風(fēng),可急速降低的氣溫已經(jīng)讓他們不能多停留在露天之地了。
章寒居想到了一路上走來好像有很多腐敗的樹木。
剛才路過一處,有棵樹大到七八個人環(huán)抱都抱不住,就是樹干有一塊兒開始腐朽了,應(yīng)該是樹木生病了。
“我有個辦法,能讓我們進一個屋子里避避寒?!?p> 沈添歡看向四方,“這林中不會有人家的,沒法借宿?!?p> 章寒居擺擺手,“不是,我們不去借宿,我們自己做個屋子避避寒,天黑再往前走不方便,先找個地方睡一覺再說。”
“自己做個屋子?”
章寒居掏出一把小刀,“喏?!?p> “你什么時候帶出來的?”
自從上次她見楊佳佳隨手把頭上的鯊魚夾變成把小刀,就知道隨身帶一把利器的重要性了。
“從莊園出來的時候,帶在身上的?!?p> 她遞給了他,“你先拿著?!?p> “給我?”
章寒居覺得一陣惡心突如其來,寒冷不能凍結(jié)身體中這股子惡心想吐的沖動,“我先去吐一會兒?!?p> 她蹲在一棵樹旁,一手抱著樹干,彎下身子劇烈嘔吐起來。
本來就沒吃什么東西,吐了一會兒也只能吐出些酸水了。
“你沒事吧?”沈添歡過來,撫著她后背輕輕拍著她。
“我……嘔……我沒事……yue……”又是一陣嘔吐。
沈添歡連忙說,“是不是你喝了那溪水,不干凈?”
他一個多小時前勸過她不要喝,可她還是不聽勸,現(xiàn)在她當(dāng)然不好意思承認(rèn),“肯定不是,我是……對,胃受涼吧。”
她又蹲在地上吐了一會兒。
等她好一些,能站起來了。
她費力走到那棵巨大的樹前,“勞煩你用小刀挖出腐木,看看能挖多深?!?p> 他明白了,“是做一個樹屋?”
“沒錯。”她點點頭。
說完,她的肚子又開始劇烈疼痛。
十有八九真的是那水源不干凈,她喝了臟水。
“我……我想去上個廁所……我……你先挖,我一會兒替你……”她虛浮著腳步往林子一端走。
“哎,你干嘛去?”深添歡叫她,“我跟你一起吧,一個人危險?!?p> “不不不……我拉屎,你別跟著我?!?p> 沈添歡聯(lián)想到她剛才劇烈嘔吐,“你去吧,不要走太遠,一會兒記得回來。”
雪已經(jīng)在樹葉上留下了白印,地上也如疏鹽一樣,還沒有厚積起來,不過照著這個下法,只是時間問題了。
等章寒居回來,她已經(jīng)精疲力竭了。
頭暈眼花,要不是她還特意做了標(biāo)記,雪還沒有掩蓋她做的標(biāo)記,恐怕會在深林中迷失方向。
一回來,看見巨樹不遠處燃起一個小小的火堆,用木頭做了一個支架,支架上吊著杯狀的一個小鍋。
章寒居走近了,身上還沒有暖和起來,大量脫水讓她身體很虛弱。
惡心的感覺還沒有消失。
火堆上面有個用綠葉和樹皮包起的杯子形狀的容器,因為火炙烤著,沒有水的地方已經(jīng)烤焦了,水的顏色在火光下也是怪怪的。
“這是什么東西?”章寒居將手卷成喇叭狀,風(fēng)和雪有點大,雖然這里背風(fēng),可不時斜著吹來的風(fēng)還是將火吹得亂七八糟。
沈添歡還在挖著樹洞,“我小時候家里有長輩告訴我,有些草藥是可以治病的,你可能是腸胃炎,水里是草藥,一會兒水開了,你就喝了吧。”
“謝謝嗷。”章寒居湊近了火堆,恨不得鉆進去,她現(xiàn)在透骨得冷,哈不出多少熱氣了。
這個鬼游戲怎么能這么真實,真實到她受罪也這樣真實。
趁著沈添歡背對她挖樹洞,她打開了聯(lián)絡(luò)屏。
這回看見了安雙,她險些叫起來,“你好了?”
“嗯?呃……對,我好了,所以回來工作了?!卑搽p說。
她烤著火,火焰上出現(xiàn)安雙的臉,讓她有了一絲溫度,“你怎么病了那么久?”
安雙沒有回,反而問她,“你是怎么回事?”
她打開她的體征系數(shù),“你現(xiàn)在身體散發(fā)熱量很快,可能會導(dǎo)致失溫。”
章寒居說,“我沒事兒,估計是在野外喝了臟水,老大也沒訓(xùn)練過我這些,我哪里知道還有叢林求生這個步驟?!?p> 鐘星封也打開了聯(lián)絡(luò)屏,“不嚴(yán)重,你繼續(xù)就行?!?p> 章寒居憤憤,“我都吐得胃出血了,你好歹裝一裝你的仁慈和憐憫吧?”
安雙急忙調(diào)整她的參數(shù),“你等一等,很快就好了。”
卻被鐘星封駁回了,“這和痛感一樣,你已經(jīng)減弱了她一些痛感,不能在將她其他知覺繼續(xù)減弱?!?p> 安雙很氣惱,“她現(xiàn)在的體征狀況很不好,如果不當(dāng)心,她就會立刻在三輪死亡,我想這也不是你要看見的結(jié)果。”
章寒居眼見她要頂撞老大,“別別別,我感覺好了一些,你看,這里還有草藥,我沒有事的,壯得很,別擔(dān)心我,你自己照顧好你自己就行了?!?p> 鐘星封繼續(xù)說,“人物監(jiān)控記得全面些,別亂吃亂喝東西,野外不一定是其他npc殺了你,也可能你自己會搞死你自己,所以聰明一些?!?p> 這話怎么聽都讓人不舒服,但她姑且把這個當(dāng)作是關(guān)心吧,“好,我知道了。”
隨即他們兩個就退出了。
鐘星封說得還挺對,她現(xiàn)在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還沒等人干掉她,她就把自己弄脫水了。
沈添歡在那邊勤勤懇懇,一開始挖外面的還比較快,到了里頭,木頭就硬了不少,他挖的速度也慢了些。
章寒居喝了草藥水,又休息一會兒,果然那種惡心就沒有了,也不再腹痛了,沈添歡這個人物設(shè)置錯了,應(yīng)該給他設(shè)置成醫(yī)生,妙手回春的沈大夫。
“我來接替你吧?”她已經(jīng)走到了他身后。
沈添歡說不用,“很快就好,你去烤火?!?p> 章寒居知道自己現(xiàn)在還沒有恢復(fù),力氣不夠,也沒有再說什么,她走到了火堆旁,找了兩根樹枝,各自削成尖銳狀,又找到了沈添歡剛才綁木架剩下的樹皮,用細長的樹皮,將兩截樹枝捆在一起,做成了一個簡易的魚鉤,“我可真是個天才?!彼吐暱滟澴约?。
沈添歡在她做完魚鉤后,樹屋也初具形狀了。
樹干很粗,他雖然只挖了一部分,可也足夠兩個人窩在里面了。
他又挖開了除去作為門的洞旁邊一個裂隙,這樣兩個洞,空氣會流通。
兩個人窩在最里面,熄了外面的火,引了洞內(nèi)的火。
“我發(fā)現(xiàn)你還挺厲害,能用葉子做容器給我煮水。”章寒居不吝夸贊。
沈添歡手里是她剛才做成的魚鉤,“你也不賴,這魚鉤明天我們還能釣魚?!?p> 章寒居說,“其實我們剛才開始下雪就應(yīng)該原路返回,回到莊園是不是?”
“莊園里肯定更溫暖,但你還記得莊園的方向嗎?”沈添歡問她。
這倒也是,她已經(jīng)不知道莊園到底在哪里了,被放進來,好像就走入了另一個天地。
“你不是都知道出去的路,不知道莊園的方向?”
沈添歡喃喃,“怎么去找一個不存在的地方?”
就好像他早就看透了虛虛實實,現(xiàn)實與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