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和雨水令他視線模糊,燈光如同繁星點點,那人就站繁星之中,像天使一樣降臨到他那孤獨凄涼,無人問津,荒蕪的廢墟中,給他種下一顆發(fā)芽的小樹,這顆樹在未來的時間里,生根成長,枝繁葉茂,那是荒蕪廢墟里唯一的生機。
之后父母每次爭吵,他都會坐在路邊等她,她總是會很熱情的帶他回家,帶他吃熱乎乎的飯菜,等夜深人靜時他才潛回家,那時戰(zhàn)火的硝煙已經(jīng)被平息,只剩滿地狼藉,他會借著月光收拾著這一地的戰(zhàn)損品,最后躺在冰冷床板上睡去,因為夢中有常歡喜,他不再抗拒做做夢,他的夢境從荒涼漆黑的雨夜變成溫暖百花盛開的春天。
她的聲音很溫柔,牽住他的手很溫暖,一股暖意驅(qū)散身上所有的寒氣,他感覺這個人帶著自己從破著黑夜走向黎明,她總是關(guān)心他,照顧他,給他前所未有的溫暖,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在一個陌生人的身上感受到關(guān)心和愛,他眼眸濕潤,不爭氣地哭了。
這幾年,他們爭吵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父親開始出海捕魚賺錢,母親也找了家飯館當服務(wù)員,祝平安以為日子開始變好時,父親帶回一個一歲的男童,他告訴母親這是他跟一個小姐的孩子,為了方便自己接客她把孩子生下來就扔給他不見蹤影了,這幾年他很少回家,就是在外照顧這個孩子,他告訴母親孩子是無辜的,他想把孩子養(yǎng)大。
可父親的話就好似一根尖刺,毫無情感刺向母親的心臟,也刺向祝平安,他有那么一刻的震驚最后都終歸平靜,這么多年父親依舊本性不改,他甚至有那么一秒的時間憎恨父親,恨他盡不到父親的責(zé)任卻還要再一次將一個無辜的生命帶進這攤骯臟腐爛發(fā)臭的不堪的世界里,他更心疼母親,心疼母親這么多年將自己的全部青春都浪費在這段失敗的婚姻上,得到回報的只有父親的拳打腳踢。
母親情緒失控拿起桌上水果刀向男孩砍了過去,祝平安眼疾手快攔了下來,他不知道如果那把刀落在小孩的身上會是什么樣的后果,也許鮮血會噴滿整個房間的地板,這簡直不堪設(shè)想,最后那把刀落在他的手臂上劃開一道鮮紅的血口,母親發(fā)瘋似的抓著自己的頭發(fā),臉上露出猙獰笑容,罵罵嘞嘞指責(zé)他們是一伙的,她嘶吼著跑了出去。
父親指責(zé)他的鼻子責(zé)罵他多管閑事,抱著孩子離開,沒人關(guān)心到他手上的傷口,甚至連一句“沒事吧”問候聲也從未說起,以前他總渴望父母對他關(guān)心,渴望父母的愛,一直以來他都覺得就算他們感情不和,但只要不離婚總是能有愛他的一天,在這把刀落下之前,他心中依舊存有美好的幻想,他想過他們一家人會幸福美滿破鏡重圓,現(xiàn)在他才知道,就算破鏡重圓彼此間也會有無法愈合的裂痕。
十七年了,沒人知道這十七年他是怎么過來的,如果不是常歡喜的出現(xiàn),他早就成為一個愛闖禍愛鬧事愛抽煙喝酒滿臉挑釁的不良少年,他望著空蕩蕩的家,心里一直有個聲音在召喚著他,于是他隨著聲音走來,走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走到那張熟悉的藤椅上
直到常歡喜出現(xiàn),暖陽灑在她的身上,像是從光影走出來的天使,將他從黑暗中拖出。
“他們?!背g喜欲言又止,抿了抿嘴,最后還是決定將這些話咽回肚子里,她起身摸了摸祝平安的頭:“吃個早餐,然后我們?nèi)メt(yī)院。”
“姐?!弊F桨蔡ь^,他眼眸泛著淚光,眼淚將要決堤從眼眶里涌出,可是他已經(jīng)十七歲了,不再是那個十歲可以隨便嗷嗷大哭的男孩,他已經(jīng)長大了,最后眼淚被強忍著憋了回去:“謝謝你?!?p> “傻孩子,說什么謝不謝的?!背g喜背對著他,害怕他看見自己滴下的眼淚。
他們相處了六年,對于常歡喜來說,祝平安就是她的弟弟,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很多時候她想去問問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難道這個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嗎,可是她不敢,她太懦弱了,她還是跟從前一樣,在這些事情面前總是唯唯諾諾不敢言,她害怕祝平安的父母,他們那一雙雙直勾人心的眼睛,令她想到過去的常有念,她不敢與他們對視,更別說去幫祝平安討個說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給予他最大的幫助。
她也想像哥哥保護自己那樣保護祝平安,這個世界可憐人太多了,她不希望祝平安也成為一個像自己一樣可憐又可悲的人。
縫完傷口后,常歡喜買了許多祝平安愛吃的,回去之前他們還采購了一大堆生活用品,祝平安將就在客廳打地鋪,他想等這件事情過去之后,再回家,他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都去哪里了也無心在想這些令人煩惱的事情,明年他就十八歲了,成年了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從背包里面翻出一張銀行卡,那是外婆臨走前塞給他的,這些年他所有的學(xué)費都依靠外婆留下的這筆錢,而他們的父母卻生而不養(yǎng),這些年能活過來也算是個奇跡。
他在心中立下一個目標,他要好好讀書,考上好大學(xué),找一份好工作,賺很多很多的錢,他想讓常歡喜過上幸福富裕的生活,不用為生活的柴米油鹽發(fā)愁,不用為了省點電而舍不得換上一個明亮的燈泡,不用為了省幾塊錢的車費沒有走路上班,也不用擠在這小小的房子里,他想帶她看看世界,看看外面的藍天,他希望常歡喜能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祝平安是個有理想有目標就會朝著這個方向去努力奮斗的人,他擁有堅持不懈的精神,盡管面臨各種困難和挑戰(zhàn)也不會輕易低頭認輸,他的信念猶如大地之根,深深扎根,哪怕經(jīng)歷狂風(fēng)暴雨,也始終屹立不倒。
夜里,手臂上傳來的刺痛讓祝平安無法入睡,他起身到院子里想呼吸清新的空氣,抬頭便看到堂屋二樓還亮著燈,那個男人正坐在那里沉思著,祝平安呆滯望了幾眼便挪開目光,他總覺得這個男人并沒有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他身上獨有的氣質(zhì),那張冰冷沒人任何情緒的臉,那雙看穿別人內(nèi)心的眼眸,都在述說著這個男人不屬于這里,他擁有屬于自己的世界。
他們只見過幾次面,但能從中感受到男人對常歡喜有著不一樣的情感,祝平安能感覺到,這個男人對常歡喜感興趣,他并不希望常歡喜被這個男人占有,因為那是只屬于也祝平安一人的常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