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開始（2）

　　那次約會以后我和蘇珊隔三差五就會找家奶茶店安靜地坐上半天。我們從來沒有討論過我們的關(guān)系，更沒有以男女朋友相稱，也沒有告訴其他同學(xué)我們這種懵懵懂懂的關(guān)系。

　　又是寒假里普普通通的一天。清晨，溫暖的陽光從窗外斜灑進(jìn)房間，眼前一片金黃，我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剛準(zhǔn)備翻身再睡會兒，手機(jī)突然抖動了兩下。

　　社交軟件里蘇珊的頭像上面有個紅點(diǎn)，睡意瞬間褪去，我一把抓過手機(jī)解鎖屏幕。

　　“下午2點(diǎn)見?！?p>　　緊跟在文字后面的是一條地址鏈接，我點(diǎn)開一看，是一個名叫“時代KTV”的地方。

　　我跳下床高興得手舞足蹈的在房間里轉(zhuǎn)起圈起來，作為高中生的我還從來沒有去過KTV，在16歲的我看來，那是一個相當(dāng)曖昧的地方。

　　我趕緊回復(fù)：“不見不散?！比缓笊敌χ上聛恚奶穆曇粼诙呿懫?。

　　吃過午飯我精心打扮一番，告訴母親我去同學(xué)家交流作業(yè)，然后打車匆匆赴約。

　　激動的心情在下車的那一刻被潑了盆冷水。

　　面對狹窄的街道和破破爛爛的舊居民樓，我感覺不到任何與想象中那種燈紅酒綠的場所有關(guān)的氛圍。

　　我懷著忐忑的心情在街邊雜亂林立的一大堆招牌里尋找“時代KTV”，突然看見蘇珊穿著駝色大衣和紅綠相間的格子長裙站在一條陰暗的小巷旁對我招手。

　　我露出笑容快步走到蘇珊面前：“原來你在這啊，這里還真是難找呢！”

　　蘇珊卻并沒有如以往那般露出笑容，只是揮揮手示意我跟著她走，眉頭微鎖一副有心事的樣子。

　　我們走進(jìn)潮濕骯臟的小巷，在斑駁的舊磚墻下小心地躲避污水和碎玻璃瓶，終于來到一扇骯臟的茶色玻璃門前，門上有一個破舊的招牌亮著，上寫“寸代KV”。我慢下腳步，蘇珊卻毫不猶豫地走進(jìn)去，我趕緊上前跟在她身后向陰暗的走廊深處走去。

　　昏暗的燈光，泛黃的墻壁，破舊的木質(zhì)吧臺后面坐著濃妝艷抹、身材發(fā)福的中年婦女，她懶洋洋地抬頭對蘇珊說了句什么，蘇珊點(diǎn)點(diǎn)頭，徑直往走廊更深處走去。

　　我追上蘇珊問：“她跟你說什么？”

　　“A23，包廂號。”蘇珊心不在焉地回答，然后打開一間包廂走了進(jìn)去。

　　我跟著蘇珊走進(jìn)包廂，狹窄的房間中央放了一張長方形的大理石桌子，桌子兩旁靠墻放了兩張雙人沙發(fā)，墻上掛著一臺尺寸略小的電視機(jī)，音響用黑色金屬架掛在電視兩旁的墻上，桌上有臺用來點(diǎn)歌的平板電腦。

　　蘇珊將包廂里的背景音樂關(guān)掉，然后將燈全部打開，做完這些她略顯疲態(tài)坐到沙發(fā)上。我在蘇珊對面的沙發(fā)坐下，看到她心事重重的樣子，我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我今天是偷偷跑出來的?！碧K珊說。

　　“怎么了？難道……你爸媽懷疑我們……早戀？”我趕緊問。

　　“不是這個……該怎么說呢？”蘇珊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早上一個男人來敲我家的門，嚷嚷著說會發(fā)生可怕的事情。”

　　“一個男人？”我疑惑地問。

　　“我剛打開門他就沖進(jìn)來使勁抱著我，嘴里不停地說著話。我當(dāng)時被嚇傻了，也沒注意聽他的胡言亂語，然后我爸把他轟了出去?！?p>　　“是不是你們小區(qū)里有精神病人？”

　　“別打斷我。

　　“您請講?！?p>　　“當(dāng)我爸把他推出門后，就在門快要關(guān)上的一剎那，那個男人當(dāng)著我們?nèi)胰说拿嫦Я耍　?p>　　“消失？”

　　“對，消失了，就像變成空氣一樣消失了，剛剛還在樓道里大聲嚷嚷的活生生的人一眨眼就消失了，連同他歇斯底里的叫喊聲一起，徹底沒了?！?p>　　我們倆都沉默了，看蘇珊的樣子不像是在騙我，而面對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我除了震驚也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所以叔叔阿姨擔(dān)心你，不讓你出門？”

　　蘇珊沒有說話，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彎腰將頭埋在兩腿間，纖弱的肩膀開始抽動。我站起來將手放在她背上，希望她能好受一點(diǎn)。

　　她突然伸手將我拉了過去坐在她身邊，然后撲進(jìn)我的懷里，眼淚梨花帶雨般濕了我的胸口。

　　我安靜地陪著她，直到啜泣聲漸漸變輕，停下來。

　　蘇珊抬起頭盯著我，一雙淚眼看得我心如刀割。

　　“你知道最讓我害怕的是什么嗎？”

　　“什么？”

　　“當(dāng)他消失后，我回憶起慌亂中聽見的只言片語?！?p>　　“他……都說了什么？”

　　“他叫我遠(yuǎn)離你，他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而且他明顯還有很多話要說，可他就那么……憑空消失了！”

　　我心里升起一絲恐懼的感覺。

　　“你從來沒見過那個人？”我問。

　　“從來沒見過……”

　　這時燈光突然全部熄滅，蘇珊的雙眼在黑暗中驚恐地看著我。透過門下方的縫隙，屋外搖曳的火光映在蘇珊驚慌的瞳孔里。

　　“失火啦！快逃??！”有人大聲呼喊。

　　我們緊緊相擁，黑暗中兩顆無助的心在顫抖。

　　呼喊聲驚醒了我，我趕緊去推門，卻被門把手燙得驚叫一聲跳了起來。蘇珊坐在沙發(fā)上被嚇得不知所措。

　　我使出全身力氣推門，看起來破舊不堪的木門卻紋絲不動，蘇珊這時也反應(yīng)過來，跑過來幫我一起推門，兩人合力下，門終于被推開一條縫。透過手掌寬的縫隙我看見門被什么東西從外面死死抵住。與此同時滾燙的空氣和濃煙通過門縫向屋里灌進(jìn)來。

　　“救命??！救命??！”我剛喊了兩聲便被濃煙嗆得咳嗽不止，手上在使勁腦子卻越來越迷糊，感覺自己就快窒息。蘇珊將裙子扯破，撕下來兩塊布，用桌子上的飲料淋濕，一塊自己捂住口鼻，然后從后面抱住我用另一塊濕布幫我也捂住口鼻。

　　這是我第一次和蘇珊的身體接觸，濃濃的煙火味中飄來青春少女的氣息，我的頭腦頓時清醒了一些。

　　就在這時，走廊上跑過來一個黑影，透過門縫我只能看到一雙男士皮鞋。

　　“讓開！”門外一聲大喝。緊接著硬物敲擊門板的聲音響起來。

　　我和蘇珊退到一旁，看著木門被敲破，露出的洞口一點(diǎn)一點(diǎn)擴(kuò)大。

　　“轟”的一聲巨響，外面?zhèn)鱽砟腥说穆曇簦骸安缓?，天花板塌了?！?p>　　一把消防斧從門洞外伸進(jìn)來，試探著靠在門洞邊緣，門外的男人開始以往外撬的方式來擴(kuò)大洞口面積。這樣確實很有效果，門洞在我和蘇珊的注視中一點(diǎn)點(diǎn)擴(kuò)大，不一會兒，門外的男人大喊：“差不多能出來了，快，你把她推出來?！?p>　　盡管只能從門洞中看到男人的兩條腿，但我知道他是對我說的。

　　我拉過躲在身后的蘇珊，雙手用力向外推她，門外的男人也幫著向外拉?？吹教K珊的身體終于勉強(qiáng)穿過門洞，我兩眼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