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實驗室外的保安開始令我起疑,他們看似嚴密的安保卻每次都能被我輕易突破。站在空無一人的實驗室里,眼前更緊迫的事情讓我沒有時間更多去思考公司的安保問題。
這一次,我回到了24歲年,我們在高中學校外雨中相遇那天。
當我穿上在男生宿舍偷來的校服出現(xiàn)在那條林蔭小道上時,蘇珊一個人站在路邊淋著雨仰望天空。
我默默走到蘇珊身后,安靜地看著她熟悉的瘦削背影,心中的悲傷翻涌上來,差點一下哭出聲來。
蘇珊被我嚇了一跳,轉過身來看著我,一雙水汪汪的黑眼珠如雨后天空般澄澈。
“對不起,我能跟你說說話嗎?”我強忍住心中的痛,努力擠出微笑。
蘇珊疑惑地看著我點點頭。
“雖然你現(xiàn)在還不認識我,但其實你早就認識我了?!蔽也恢缽暮握f起,說出來的話連我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
但蘇珊仍然安靜地看著我,眼神就像在鼓勵我繼續(xù)講下去似的。
我輕咳一聲,清清嗓子,繼續(xù)說:“你還記得李致嗎?”
蘇珊仍然微笑著看我,眼淚卻毫無預兆滴落下來。
“我……”接下來的話還未出口蘇珊便撲進我懷里,哭得梨花帶雨,哭聲讓我懷疑自己正在做的事。
“你終于出現(xiàn)了!”蘇珊哽咽著說。
我很驚訝,反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管你變成什么樣,我都認得你……李致?!碧K珊抬頭看我,淚眼婆娑。
“你竟然一直知道是我!”我驚呼:“我們到底是誰在騙誰?”
蘇珊眼里充滿疑惑望著我,咬緊下唇,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用力點頭。
此刻我的腦子里快速播放了一遍和蘇珊在一起的時光。原來她一直知道我是誰!還要配合我一直演下去。怪不得她時常表現(xiàn)出悶悶不樂的樣子。
“我們不能在一起,沒有好結果?!蔽艺f。
“我不怕。”
“你想過這樣做值得嗎?”
“我不在乎。這次,我不會放手?!?p> “可你知道嗎?我連承認自己是誰都不敢,你確定我愛你嗎?”我狠心地說,心如刀割。
“什么意思?”蘇珊放開抱著我的雙手,直視我說:“你是說,未來有一天,你不再愛我?”
蘇珊背對的方向,一個雨中漫步的朦朦朧朧的身影逐漸變得清晰。
“有一天,當你逼我承認自己就是李致時,我選擇了欺騙?!蔽业拖骂^說。
“所以,那時候的你已經(jīng)不愛我了嗎?”蘇珊雙眼噙滿淚水看著我。
我強忍住心里的劇痛狠狠點頭,然后掙脫蘇珊的雙手,跑進路邊小樹林里藏起來。
“我答應你,如果那一天最終到來,你仍然選擇欺騙,我會自己離開。”蘇珊的聲音不大,但背后傳來的每個字我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躲在樹后,隔著雨幕依舊能看清蘇珊獨自站在樹下低頭哭泣,內(nèi)心翻涌著悲傷。
蘇珊斷斷續(xù)續(xù)的哽咽在雨聲中徘徊。
熟悉的身影慢慢靠近,24歲的我露出微笑,向蘇珊站立的地方走去。
我心里很清楚,我又失敗了。雖然蘇珊那時候選擇了離開,但天臺上的事情終究還是會讓她選擇和我在一起。
這次,我還能溯時間之河而上嗎?這一年的時間艙還達不到傳送條件。
我在樹林里坐了一整天,直到雨停下來,路燈發(fā)出昏黃的光線。我站起來,渾渾噩噩、漫無目的沿街行走。穿過林蔭小道是一條繁華的商業(yè)街,華燈初上的城市和洶涌的人潮都與我無關,在我眼里這些都是泡影,唯有不停地行走才能讓我暫時忘記眼前的困境。
急剎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毫不關心,在司機雙目怒視中面無表情走過車頭,咒罵聲甚至無法傳進我的耳中,事實上整個世界的聲音對于我來說都已經(jīng)消失了,盡管我的耳膜仍會隨空氣振動,但我的大腦已經(jīng)無法處理這些信息。
我如機械般行走,直到一輛轉彎的電瓶車將我撞到。
“對不起,對不起!”大媽停下電瓶車來扶我。
我站起來,看了看大媽,心里想要說點什么,但仍開不了口,轉過臉繼續(xù)向前沒有目的地走著。
午夜的街,霓虹在我的眼里像長出毛邊的彩色氣球,毫無美感的五顏六色。
一個穿西裝的人擋在我前方,我沒心思理他,繞過他身邊,一雙有力的手拉住我的胳膊。
“你明明還有機會,為什么就泄氣了?”那人用力抓住我的胳膊說。
我抬頭看向說話的人,是詹律師。
“完了,一切都完了?!蔽疫呎f邊試圖掙脫詹律師的手。
“實驗設備都為你準備好了,只需要完成最后的調(diào)試,我可以給你一次使用的機會?!闭猜蓭熜赜谐芍竦卣f。
我沒有回答,站在原地看著詹律師,有些事我得思考一下。
“還等什么,跟我來吧。”一輛銀黑雙色高級轎車從身后駛來,詹律師不由分說將我推上車。
“哈哈哈……”我坐進車里隨即大笑起來。
詹律師微笑沒有說話。
“原來你們一直都知道我在做什么?!蔽艺f。
詹律師仍然沒說話,稍微點了下頭。
“你們追蹤我多久了?”我問。
“你沒必要知道?!闭猜蓭熋鏌o表情回答。
“我實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讓你們對我所做的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說吧,要我付出什么代價?”
“作為對你的貢獻的回報?!闭猜蓭熉冻鎏搨蔚男θ?。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心里知道詹律師能說出這樣虛假的理由,從他嘴里肯定是問不出實話了,目前只能照他說的做,畢竟拯救蘇珊唯一的機會掌握在他的手里。
車很快到了實驗室外的公路上,卻沒有從我熟悉的大門進去,而是開進一條泥濘小道,繞到圍墻后面的一處小樹林里,一間不起眼的鐵皮屋前停下。
詹律師先下車,回頭對我說:“跟我來?!北阕灶欁缘刈哌M鐵皮屋里。
我下車小跑幾步跟上詹律師,外面看起來像廢棄物般的鐵皮屋里面被打掃得干干凈凈,卻空空如也,長方形的空間里什么也沒有。詹律師掏出手機在屏幕上按了幾下,地下傳來細細的電流聲,很快屋子中央地面裂開,露出一道長方形的暗門,一條幽深的石梯蜿蜒向下。
原來研究院地下還別有洞天。順著石梯向下,兩旁光滑的金屬墻面印出我和詹律師的身影。
大概走了5分鐘,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豁然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這里燈火通明,密密麻麻的實驗設備整齊擺放,熙熙攘攘的研究人員來往穿梭或者圍繞在各種設備周圍,其中不乏一些我認識的人。原來我被隱瞞了這么多年。我所作出的理論成果一直在這里被投入實踐,地面那個我熟悉的實驗室只不過是整個項目的冰山一角。
“原來我被你們當傻子一樣瞞了這么多年?!蔽依淅涞卣f。
“請不要介意,這都是為了項目成功嘛,你也希望早點用上時間艙不是嗎?”詹律師說。
“你們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從政府開始關注我們的時候,正巧那時候我們發(fā)現(xiàn)了你隱瞞的理論成果?!?p> 我無話可說。
接下來的幾天里,我仔細查閱了他們的實驗進度,比地面上那個公開的實驗室起碼提前了兩年,成功過一次的我知道,這里離成功就差臨門一腳了,而我從兩年后帶回來的理論將再次完成時間艙最后的調(diào)試。
這一次,我要回到16歲那年,一切開始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