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高峰,沒買到直達家的高鐵票,只好買了火車票。
往年這個時候,太陽炙烤著大地,像是渴急了,恨不能把萬物都熔化成水喝下去給自己解解渴,今年卻不盡然,連綿不停的雨,下得人心都跟著涼了個透。
我坐在行李箱上看著站臺上擁擠的人群,心里忽然涌上了一種無力感,迷迷糊糊地跟著人群上車、下車。
幾個小時后,回到了我熟悉的小縣城。
剛出了車站,手機上彈出一條推送,“7月11日下午2時34分,于我市城郊河道發(fā)現(xiàn)一遇害女生,死亡時間確認為11日凌晨三時左右……”
我不甚在意地順手劃掉了推送,沿著路邊朝回家的方向走著,像往常每個假期一樣。
前方一個目測二十來歲、披著齊肩發(fā)的女孩子掙脫了旁邊兒的男人和女人,一路狂奔,我好奇地回過頭看著她跑遠,走到我身邊的男人和女人一臉晦氣,“被她被識破了,找下一個吧?!?p> 我繼續(xù)朝前走,拐了個彎居然又看見了這個女孩子,她還在跑,直到前邊執(zhí)勤的亭子里忽然走出來一個帥氣但氣質(zhì)陰郁的警察,她驚慌地撲進了他懷里,他也輕輕地摟住了她。
大概是戀人吧,我笑了笑便轉(zhuǎn)身回了家,但這兩個人像是纏上了我一樣,我在夢里都看得到,我開始覺得這件事很奇怪。
在我夢里的倆人很甜蜜,唯一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就是警察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對著女孩兒叫出別人的名字。
就比如第二天清晨,他從背后緊緊地摟著她,將臉埋在她的脖頸上,語氣極盡溫柔,卻又帶著一絲輕顫,“張青枝,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我愛你愛到了骨子里呢,王青枝?!?p> 不知道為什麼,我清楚地感覺到了女孩兒的情緒,她每次都覺得這種語氣近乎變態(tài),卻又不敢反駁,因為警察每次叫這個,或者這些名字的時候都讓她感覺他像是一個窮兇極惡的惡魔,自己但凡敢說一個字恐怕就會遭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終于這次她再也忍不住了,輕輕地問了句,“王、青枝?”警察一瞬間像是想起了什么,紅著眼睛像是一只窺伺到了獵物的野獸,忽然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在她快要喘不上氣的時候又放開了她。
女孩兒驚恐地跌坐在地上顫抖著,警察倒像是很緊張一樣,跪下來摟著她,“別怕、別怕,張青枝,你別怕我,我不會傷害你的,你那么喜歡我,我怎么舍得傷害你呢,是不是?”
她咬緊了嘴唇再也不敢說一句話,不知過了多久,才像剛反應(yīng)過來一樣,用盡力氣推開了警察,倉惶地逃出了房門。
警察的動作沒變,只是表情一瞬間變得陰鷙,他緩緩地咧開嘴笑了,那笑容看得我遍體生寒,“你不是很喜歡我嗎,為什么要跑呢,也好,那我就再把你抓回來一次好了,你可要乖乖等著我哦?!?p> 女孩兒逃回了自己的家中,著急忙慌地報了警,膽戰(zhàn)心驚地過了一天后,漸漸平靜了下來,才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一般,一切盡管很真實卻又有點兒虛幻。
她覺得自己大概確實只是做了一場夢吧,不然為什么今天一天都風平浪靜且安然無恙,畢竟看那個警察的樣子,不像是會就這樣放過她的人,其實連我也這樣認為。
今天天氣不錯,她出門扎了個馬尾,看上去狀態(tài)挺好,她看到了那個警察,他依然在站崗,笑著跟她打了招呼,她也像往日里跟人打招呼一樣揮了揮手,仿佛他們根本沒有過什么交集,我開始疑惑了,這是失憶了嗎?
她繼續(xù)往前走,在商場門口被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攔住了,我總覺得這倆人有點兒眼熟,他們交談了一會兒后,女孩子掙脫了他們開始拼命朝我的方向跑來,走到我身邊的男人一臉晦氣地對女人說,“被她識破了,找下一個吧?!?p> “這不是……”,我難以置信地回過頭,發(fā)現(xiàn)他們像是在沖我笑,卻又像是穿透了我在沖著那個女孩兒笑,這目光讓我不寒而栗,我立馬向著女孩子跑的方向跟去,再抬頭,居然又是這一幕,女孩子撲進了警察的懷里。
我心里咯噔一下,這是怎么回事。
這次我跟上了他們,事情又像是重演了一遍,卻有哪里不一樣了,我終于意識到了,這根本不是同一個女孩子,兩個人是有點兒像的,真得有點兒像,讓我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我再看到女孩子的時候,她挽著警察的胳膊,警察跟之前簡直判若兩人,整個人仿佛都散發(fā)著光,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在街頭走著,他右手提著一個小蛋糕,兩人在街道拐角賣小吃的小攤邊兒上停下了腳步,旁邊兒小商店不遠處的臺階上,一個渾身臟兮兮的小朋友在那兒抱膝坐著,他像是餓極了,一直盯著著警察手里的小蛋糕。
攤位跟前擠滿了人,女孩子笑著跟警察撒嬌,他滿臉無奈,讓她站在人比較少的商店門口,笑著擠進人群里去買沾串,還溫聲提醒眾人小心竹簽傷人,他拿到她最喜歡的菜了,轉(zhuǎn)過頭了沖她揮了揮手,她開心地笑了。
警察在搜尋下一個的時候,女孩子不見了,蛋糕掉在了地上,小男孩兒看沒人注意到這邊兒,就跑過來撿起蛋糕,然后像逃命一般跑進了另一條巷子,我看到,是商場門口的男人和女人擄走了她,我的心里居然也開始害怕得不成樣子了。
警察再次轉(zhuǎn)過頭,他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樣了,我只不過一個晃神兒,他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散發(fā)著讓人膽寒心驚的氣息,他眼神掃了一圈,沒看到她,也只是輕輕笑了,“你不是喜歡我嗎?你不會真的以為,你跑得掉吧,王青枝?”
他面無表情地將手中的竹簽一根一根盡數(shù)扎在了自己的左胳膊上,緩緩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什么,之后連笑容也掛上了一絲陰冷。
看著他被扎成了刺猬的胳膊和不懷好意的笑,我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腿在明顯地發(fā)顫,我想走卻發(fā)現(xiàn)根本邁不開腳。
我閉了眼不敢看,再睜眼發(fā)現(xiàn)眼前的景象已經(jīng)完全變了,我面前是一幢平房,警察一步一步踏著樓梯上了天臺,頭發(fā)全白的老人坐在搖椅上聽著破舊的收音機,緩緩扇著已經(jīng)打上了補丁的蒲扇,旁邊兒的小圓桌上還放著一個放蛋糕的小托盤。
警察臉上帶著他那讓我涼到心底的笑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老人,我只聽到輕輕的一句,“最后一個嘍,這世間,所有已經(jīng)發(fā)生或正在發(fā)生的事情,是都該有結(jié)局的呢”,就感覺到什么東西朝著我飛了過來,我下意識伸手接了一把,是人的手,我?guī)缀跏窃谝凰查g就脫手將它丟了出去。
警察站在了天臺邊兒上,像是看著我的方向,又像是喃喃自語,眼睛里仿佛還閃著星星,特別溫柔,“你知道傷害你的人都怎么樣了嗎,哈哈哈,她們都被我一刀、一刀、一刀切成了塊兒,串起來,放在了你最喜歡的沾串里,怎么樣,好吃嗎,王青枝?”
我忽然記起了,在夢里那個齊肩發(fā)的女孩子,她的桌子上放著的可不止有水果,還有香蠟以及她的黑白照,想到這兒的一瞬間,我渾身顫栗,幾乎要站不穩(wěn)。
不聽他說的內(nèi)容,單看語氣和神態(tài),他就像是個做了好事在求表揚的小朋友,他還在說,他還在笑,我聽得快吐了,他一臉陶醉,像是在回味什么,甚至還舔了舔嘴唇,隨即又笑得像個活鬼,我的胃都快吐出來了,可我站在原地挪不動腳,頭皮發(fā)麻。
夜已經(jīng)很深了吧,不然為什么連星星都沒有了光亮。
我聽到他還在說著什么,“你不是喜歡我嗎?你不是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嗎?那你怎么丟下我了,張青枝,我真恨不得一口一口把你吃掉,這樣就沒人能傷害你了,哈哈哈……”,這次他笑著笑著就哭了。
或許是他哭得太過凄慘,我覺得我的心臟居然有一絲的疼,他忽然看向了我,那眼神好像是要刺穿我,但是他笑了,笑得我心臟疼得厲害。
我猛地睜開了眼睛,半晌不敢有動作,不知過了多久,我胳膊僵硬地摸到了我的手機,按亮屏幕,凌晨三點整。
“原來是夢啊?!蔽覄偸媪丝跉?。
屏幕上忽然彈出一條推送,“7月18日凌晨三時,我市短短一周內(nèi)發(fā)生的三起殺人碎尸案、兩起重大傷人案告破,兇手系我市刑偵大隊張……”看著配圖,我忽然哭了,可是我按著屏幕的手漸漸變得透明,眼淚也沒有落下來,我像是預(yù)感到了什么,回過了頭,桌子上放著一本翻開的日記,格外刺目。
7月8日晴
我的男朋友,后天是你的生日了。
明天我放假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商場給你挑選禮物,你喜歡的那個手辦我終于攢夠錢了。
買完了禮物再去看你,好開心,又可以見到你啦。
你工作那么忙,說了好幾次陪我去吃沾串都沒去成。
好啦,我原諒你啦。
你說你會一直保護我,謝謝你,我的張先生。
看了今天你給我分享的小視頻,你說按照以前的說法,我嫁給你是要從夫姓的,那我豈不是要叫張青枝了,這也太傻了吧……
今天很累,日記就寫到這兒吧。
忘記說啦,今天也超喜歡你,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不會,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