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再見,傅嘉和我的身份已經(jīng)云泥之別。
他坐在高位對我冷嘲熱諷,處心積慮地把我扔進蛇窩。
他未過門的妻子看到我和她相似的容貌也極盡諷刺。
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熱鬧。
胸口劇烈起伏,喉嚨止不住地咳嗽。
反正,我沒多少時間了。
一.
“這跪在下面的就是謀反王爺?shù)耐蹂蠇砂?,當初就是她拋棄了現(xiàn)在的攝政王?”
王府大廳舞臺中央載歌載舞,觥籌交錯聲也掩蓋不了人群中議論聲。
孟嬌就是我。
成王敗寇,我作為上任攝政王的王妃,傅越謀反被傅嘉揭露后,后日便要問斬。
而我被貶為婢女,已經(jīng)在舞臺后跪了整整兩個時辰。
膝蓋針扎般的疼痛襲來,奏樂聲也停了而下來。
傅嘉坐在高位,眼神冷淡的掃向我:“孟嬌,你怎么也沒想到最后會是我坐上這個位置吧。”
眾人聽出傅嘉話語中的諷刺聲音,議論聲也從小變大了起來。
“原來當年真的是她拋下了攝政王轉頭就嫁給了傅越?!?p> “傅越待她不薄啊,一看傅越失勢就又投奔攝政王來了,真是不要臉?!?p> 不是的,明明是傅嘉......我抬頭看向傅嘉,他卻不言片語,玩味地眼神直直的看著我。
原來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算了,現(xiàn)在說什么都不會有人信了,人們只會相信自己想相信的罷了。
傅嘉并不滿意我的表現(xiàn),開口即是地獄:“前王妃似乎很享受這種殊榮,那不如再為我這慶功宴加點彩頭?”
問詢的語氣卻沒有給我拒絕的機會。
看到傅嘉輕拍了拍手,八名護衛(wèi)抬出一個封閉的籠子。
侍衛(wèi)打開籠子的鐵門,籠子里面密密麻麻的蛇占據(jù)我的視野,恐懼充斥了我的所有感官。
“啊,是蛇!”
賓客席里面?zhèn)鞒鰜硪徊ㄓ忠徊@呼。
生理性的麻痹讓我絲毫不能動彈。
我最怕蛇,傅嘉知道。
幼年初識,我在樹林迷路陷入蛇沼,當時傅嘉用他瘦弱又堅定的背影擋在我面前,幫我阻擋蛇群的進攻。
一股推力,把我推入籠中。
緊接著是鐵門關閉的聲音,蛇群齊齊吐出蛇信子,半明半暗中“嘶嘶”聲響徹耳邊,趁著最后一絲力氣跑到門邊,無助地大喊拍打鐵門。
鐵門紋絲未動,我的恐懼像是興奮劑,蛇群變得異常興奮,以我為中心快速爬動。
一條蛇慢慢的縛住我的脖頸,冰冷光滑的觸感使我的意識渙散。
“求我?!?p> 傅嘉隔著鐵門開口,上位者的姿態(tài)和當年護我的少年重合,卻又判若兩人。
“做夢?!?p> 蛇頭驟然讓我的脖頸突襲,僅僅毫厘之差。
“咻?!?p> 箭矢從我的耳邊飛過,帶起短促的風聲,蛇頭在我的眼前爆開,腿部癱軟吸附在地面上動彈不得。
被人從籠子里一把拽出來,身體脫離了危險,魂魄游離在外。
身后腳步聲傳來,是一個與我樣貌八分相似的女子,滿頭珠釵點翠,華貴非常。
“好精彩的一出戲?!弊叩轿疑韨?,輕輕掃了一眼。
“和我長得真像,當初你倒是托了我的服,可惜,是你自己沒抓住?!迸釉捳Z中透露一絲譏諷。
想必這就是傅嘉未過門的未婚妻白月心了。
始終,被困住的只有我自己。
胸口突然劇烈起伏,喉嚨止不住地咳嗽,我低著頭掩住狼狽的神情,輕聲開口:“是,都已經(jīng)過去了。”
遠坐高臺的傅嘉發(fā)出一聲輕哼:“好一個過去,既然前攝政王妃來到王府,那我必要好好接待,從今天開始,就是下等婢女?!?p> 看著我的眼神又看向眾人:“如果她有什么做的不好,任憑各位處置?!?p> 座位上烏泱泱的臣子無不吹捧傅嘉,嘲笑我的不堪。
他還是不肯放過我,沒關系了。
反正,我也沒多少時間了。
二.
“他真是這么說的?”隨即跺著腳,嘴里不停地說呸呸呸。
“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你怎么不跟他說清楚?!?p> 瀟兒,我的貼身婢女止不住的替我鳴不平。
“還有那個勞什子未過門的妻子白月心,當時你和傅嘉在一起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傅嘉這號人呢,還從小娃娃親,長得像是托她的福。我呸?!?p> 宴會結束回到小房子,潮氣夾雜著膝蓋陣陣的酸痛,搖搖頭看似無所謂的說:“瀟兒,他早就,不相信我了?!?p> “就在他跑來看到我和傅越成婚的那一刻。”
瀟兒拿來熱毛巾給我敷膝蓋,熱氣升騰暖的不只是膝蓋,也濕了我的眼眶。
瀟兒用心疼的目光看著我:“他們根本就不明白。”
“瀟兒,人們總是相信自己看到的事,那些事一旦發(fā)生了,就沒人會愿意聽你解釋了?!?p> 黎明總伴隨希望,當?shù)谝坏狸柟庹者M窗子,風吹樹葉也傳來沙沙的聲音,微睜開眸子,擋住半縷陽光。
要是能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下去也好。
砰——門突然被撞開的聲音不得不讓我們快速起床穿衣。
“孟嬌,王爺讓我喚你去做蓮藕肉丸。跟我走一趟吧?!闭剖聦m女的聲音傳來,就隨著宮女做好肉丸送到了書房。
越走近書房就離傅嘉身影更近,面容也愈加清晰。
打開蓋子,蓮藕丸子的香氣飄滿屋子。
這是當年在臥虎莊傅嘉最喜歡吃的菜。
還記得當時傅嘉捧著我做的蓮藕丸子說:“嬌嬌,以后你無論做了什么,只要把蓮藕丸子拿到我面前,我通通都可以不計較。”
小小少年眉眼溢出笑意:“必須是嬌嬌做的哦,只有嬌嬌做的才天下第一好吃?!?p> “什么東西這么難吃?!?p> 傅嘉的呵斥聲,手里的瓷碗狠狠的向我摔來,碎瓷片割破面頰的刺痛和滾燙的熱湯凌亂了我的所有回憶。幾顆蓮藕丸子也滾落到我的腳邊。
果然,好聽的話只在情緒上頭的那幾秒作數(shù)。
啪嗒啪嗒,鮮血順著我的臉頰滴落到地面。
侍衛(wèi)推門進來,手里還抱著一個古樸的木制盒子,里面裝著一個玉簪。
傅嘉淡淡的開口:“今日就把簪子給白府送過去,婚書過幾日就送到?!?p> 玲瓏白玉簪,是傅嘉母親的遺物。當初傅嘉曾說過要當作我們的而定情信物,代表母親對我們的認可。
現(xiàn)在,卻當著我的面送到了白月心府上,真是諷刺。
回去的路,木辛跟我走了出來,他是傅嘉從小到大的玩伴。
“孟嬌,我請你不要再糾纏王爺了?!蹦拘牡穆曇纛D了頓“當年你嫁給傅越,王爺已經(jīng)太痛苦了,我們只是,不想讓他重蹈覆轍?!?p> 我淡淡的回道:“好?!?p> 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負心人。
回到房里,把臉上的傷口處理好,身體放松下來,感覺就愈發(fā)強烈。
日日的疲憊使我的身體愈加難以承受,咳嗽的頻率也漸漸壓不下來,恍恍惚惚中,夢中痛苦交織。
大婚。
“夫妻對拜~”
司儀尖銳的聲音穿破廳堂,隔著珠簾看到了隱藏在人群里的傅嘉。
同時,還有那因震驚微瞪的雙眸,薄唇微張,隱隱約約能看出說的是:“為什么?”
無言,只有我的眼淚隨著逐漸低下的頭湮沒在地面。
婚后傅越在人前讓我享盡風光,人人都認為我們伉儷情深,是一對神仙眷侶,卻不知道人后...
鷺喜閣里,傅越揮手將桌上的羹湯掃向地面:“孟嬌,你到底說不說他的下落?”聲音中透露的寒氣就像蛇信子和我的意志決斗。
“妾身不知。”
話音剛落傅越突然抓住我的手扯到床邊,手腕的疼痛讓我不住的掙扎。
“傅越你放開我?!笔滞髣×业奶弁词箿I水忍不住地往下掉,死命的推開他,卻又如蜉蝣撼樹絲毫動彈不得。
“孟嬌,你在這里誰也幫不了你,我就和你慢慢的耗?!?p> “傅越!”夢醒驚起一身冷汗。
隨后門就因大力推開觸碰到墻面發(fā)出巨大嘭的聲音。
是傅嘉。
三.
不等我起身,傅嘉三步并作兩步走到我身邊,伸手把我扯近他的胸膛。
“你放開我?!毙靥诺臏囟扰目膳?,可是我知道這是團團火焰,想要把我燒成灰燼。
傅嘉的手并沒有因為我的抵抗放松反而抓的越來越緊。
另一只手死死鉗住我的下巴,強迫我對上那雙噴火的眸子,“既然你那么愛他,那就去親眼看著他死?!?p> 原來他是氣那句,傅越。
衣衫尚不能穿戴整齊,就被傅嘉邊拖邊拉的到了刑場。
劊子手正拔出大刀噴酒,昔日風光的傅越此時衣衫襤褸跪在行刑臺上。
似是看到了我們,突然仰天放聲笑了起來,一雙怒瞪的眼死死的盯著我,好像要把我拉下黃泉。
手起刀落,我靜靜地看著他的頭落地,神情平靜的猶如深潭湖水,沒有一絲波瀾。
一直盯著我的傅嘉沒有得到意料中的效果,于是開口:“差點忘了你根本就沒有心,我還愚蠢的以為你會對這個男人有感情,畢竟這些年他從未虧待你,而你,要的從來都是榮華富貴。”
說罷扯起我的手腕就往刑場上走,任我如何掙扎都不能反抗半分。
到斷頭臺前,甩手癱坐在斷頭邊,傅越死不瞑目的雙目瞪圓,血絲遍布眼球,撲鼻的血腥和傅越的頭顱讓我止不住的干嘔。
肩頭被傅嘉用一只手強硬掰過來面對著他,“這就是你選擇的男人?!?p> 冰冷的唇瞬間壓了上來,開始肆無忌憚的掠奪我口中的空氣。
屈辱一瞬間升騰占據(jù)我的全部思想,用力一咬鮮甜的血腥味充斥口腔,傅嘉吃痛放開了我。
“瘋子!”手掌順著冷空氣形成掌風,扇在了傅嘉臉上。
“攝政王,我寧愿當初沒有遇見你,死在蛇群里?!?p> 四.
“什么!你真的打他了!”回到王府的房子,瀟兒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對,他想讓我做妾?!碧鞖庹Ш?,冷空氣隨著呼吸鉆入我的肺管,劇烈的咳嗽使我止不住的彎腰。
瀟兒心疼的看著我:“嬌嬌,你為他做這么多,真的值得嗎?”
漸漸的咳嗽聲停下來,身子卻還是因為體力不支直不起身。
瀟兒聲音透露著哽咽:“傅嘉根本就不懂,要不是當初小姐你,他根本就活不了。”
我撐著椅子慢慢直起身子坐到床邊,自嘲的笑了笑:“算了?!?p> 早上那一巴掌依照傅嘉的性子根本吞不下這口惡氣,下午果真把我叫了過去,命令我去把顧侯爺送進府的瓷器搬到書架上。
預感到瓷器的重要性,從瓷器落在我手上的那一刻,我便小心翼翼不敢有一絲行差踏錯。
終于到了書房,正抬手把它放到書架,在瓷器底部在與木臺觸碰的那一刻,發(fā)出了細碎的破裂聲。
裂紋從底部蔓延到了瓶身,正在我驚愣的片刻,耳邊傳來了傅嘉冰冷的聲音。
“這可是可抵黃金萬兩的和田古瓷?!?p> 手中冰冷的觸感連帶著裂紋一點一點從指尖蔓延到我的心里好似被冰包圍,寒涼刺骨。
愣了片刻輕聲開口:“我賠?!?p> 傅嘉不屑一顧的笑:“賠?孟嬌,你告訴我,你能拿什么賠?”
差點忘了,我一無所有。
“或者,你也可以選擇用你的身體,給我做妾。”傅嘉走到我的面前,看著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