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趙雁兒酡紅的臉,在花紅柳綠的酒樓下更明顯,她不容易醉酒是真,今天喝的盡興了些也是真,大概是身邊有靠得住的人,所以格外不戒備。
沈苛抿唇,他盯著她緋紅的臉,片刻都不敢離開,眉間微蹙,她倒是沒覺得不好,她自己不知道自己這副樣子,朦朦朧朧,眼神迷離,眉眼間帶著媚氣,因為醉意,看人的眼都拉著意味不明的情絲,鮮紅的嘴唇,勾人的眼神,再一笑,不知道她是女子的,也嘆媚骨天成。
沈苛心下警戒,手抓的更緊了。他對她這個弟弟可一點都放不下心,仔細再打量一遍,想起今天宴席上他的表現(xiàn),更覺得不對,讓趙雁兒和他孤男寡女,他恐怕是瘋了。
趙信陵一轉眼睛,對他心下所想了然,此刻倒是說話了,勾著一抹得逞的笑,眼神散漫,手搭上了趙雁兒肩上,語氣吊兒郎當,“怎么?沈大人擔心我對我哥哥圖謀不軌?。俊?p> 他故作親昵的勾起趙雁兒散下馬尾的幾縷青絲放在鼻間,彎下腰,低著頭,白里透紅的指尖輕捻發(fā)絲,說不出的眷念,他抬眸,挑釁地望向沈苛,意猶未盡道:“我是我哥哥的好弟弟,又能對他做什么?他醉了酒,自然有我給他熬醒酒湯,不勞您費心?!?p> 沈苛微瞇眼,站得筆直,他此生最不屑就是爭風吃醋之事,更是不屑被這些事羈絆,可此刻卻像被禁錮了手腳,他不敢放手,即使理智勸說他放下,可本性卻緊緊拉著她的手,連同幾十年的本心,竟然都起了反心。
他怎么會讀不懂他眼神里的意味,那種自然的親昵的動作,有意無意向他炫耀的神情,心中怒火橫生,卻使勁壓著不能發(fā)作,手還是不肯松。
風骨固然重要,失了風骨他斷然蕭瑟,可失了眼前人,恐怕他此生都悔不當初。
同趙信陵對峙,他一步也不會退。
抉擇放在趙雁兒眼前,趙雁兒橫在兩人中間,卻絲毫沒感受到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只伸出空閑的手,微笑著拍了拍沈苛的肩,笑道:“再去你那兒,只怕謝榮那些小廝都把你當斷袖了,我不愿再給你帶來麻煩,你放心吧,有信陵在,不會出事的。”
她倒是一身輕,笑得絲毫不在意,更沒覺得有什么不妥,甚至沒察覺到,兩人對她決定的在意。
沈苛抿唇,一身血液回溯,太陽穴突突的跳,加上喝了酒,更是固執(zhí)的不像話。
他沉默片刻,手上力道不減半分,青筋凸起,可他垂下頭,一瞬彎下了脊梁,這十幾年來,他從未有過。
他似在憋著什么話,一張臉通紅,隱沒在黑暗中,讓人看不清。趙雁兒有些不懂得,低頭去看他的表情,卻聽到他咬著牙,一字一句道:“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p> 趙信陵望著他,居高臨下般,好整以暇看著他,沈苛肯低頭,已經在他意料之外了,他已經放下了他覺得重要的籌碼來加入這場爭斗,又是一場賭博,一場義無反顧的賭博。
可真舍得啊,沈大人。
趙信陵望著他,眼神晦暗不明。
可耍手段,他這種清清白白的官家人可不是他的對手。畢竟他,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趙雁兒一愣,剛想開口答應,趙信陵卻抽手抓住了沈苛握著趙雁兒的手腕,習武之人,更懂得使勁兒,只輕輕用力,就讓沈苛吃痛,冷汗直冒,不得不松開了手。
沈苛盯著趙信陵,如同盯著豺狼虎豹,不,他比豺狼虎豹更讓人覺得不安。
身上的痛楚全然忘了,他只恨自己如今竟然沒趙信陵這般的武藝,才落了下風。
“沈大人,時候不早了,明日你還要上朝,早些回去休息,莫要耽誤了時辰?!壁w信陵語氣淡淡地,此刻顯得更是悠閑。
他早料到沈苛不是什么陰險之人,可成也如此,敗也如此。
沈苛顧不上他的話,即使被嘲諷,卻還是不肯走,對趙信陵的挑釁固然氣極,可他更擔心趙雁兒,他們之間的摩擦,不能讓趙雁兒成為籌碼。
他最怕趙信陵因為他的出現(xiàn),傷害了趙雁兒。
沈苛甩開他的手,望著趙信陵,雙眸布滿寒光,冷冷道:“你最好明白,她是一個完完整整的人,并非物件?!?p> 縱使他們都有同一心,可誰心更誠,今日一事,才可見之。趁人之危,他又有什么資格說他愛趙雁兒。
趙信陵沒說話,臉色變得不那么好看,冷冷盯著他,似他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
趙雁兒聽得稀里糊涂,這才察覺到了兩人氣場的不對,于是趕緊兩邊說和,“在哪兒住都一樣,只是今天太晚了,再去你那兒確實不適合,你明日上朝,不要再倔了,快回去休息吧?!?p> 趙雁兒推沈苛的背,沈苛就任由她推著,把他推到了馬車邊上,趙信陵沒跟上來,可炙熱的眼光一刻都未離開,他緊盯著趙雁兒那雙手,似乎這一點接觸都讓他不能接受。
趙雁兒叉腰,抬頭對沈苛笑道:“過去怎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倔,跟頭驢似的,把我手捏的好生疼?!?p> 她倒是無所謂這點傷,單純想調侃一下,哪知道沈苛卻愧疚極了,從她腰間輕輕撈起她的手,撫開了蓋著的衣物,雖說燈光不好,可紅色的壓痕卻在白皙細嫩的皮膚上清晰可見,他當時并未察覺到自己抓得這么緊,只是心中的懼怕,讓他失去了分寸。
是他失態(tài)了,他閉眼,又再睜眼。
溫熱的大手蓋住傷痕,輕輕地有一下沒一下的按著,沈苛垂眸望著趙雁兒,燈光映著他的眼格外水波蕩漾,輪廓變得柔和,眉眼都溫柔起來。他吐息如蘭,輕輕道:“對不起,是我的過錯?!?p> 他還是想讓他來他府上住,他實在不放心,喝了酒,人變得不再同平日一般不可褻瀆,反而添了幾分親切,他語氣輕柔,竟然在其間聽出幾分哄意。
“就跟著我回沈府吧,好不好,我擔心你。”
說完這句話,他面紅耳赤,這樣露骨的話,他從未說話,更何況是同趙雁兒說,借著醉意,他才敢說出口。
趙雁兒本來也無所謂去哪兒,趙府也好,沈府也罷,不過一張床的事。
大不了她走走小道,沈苛都這樣說了,她也不好再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