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爺拿塑料袋的動(dòng)作一頓，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警惕。
“你要做什么？”
這個(gè)角度，黎月才看見，李大爺手十分粗糙，臉上全是溝壑縱橫，看他們時(shí)微微瞇著眼，好像看不大清。
她指著李大爺?shù)牟鳖i處，沖他友好地笑笑。
“大爺，我看您這個(gè)脖子有點(diǎn)大，您是生病了吧?！?p> 李大爺臉色一變，隨即把塑料袋往邊上一甩，眼神也變得兇狠，語氣不善：“要買就買，不買走遠(yuǎn)點(diǎn)！”
剛說完，李大爺就止不住一陣劇烈的咳嗽，面色逐漸變紅，好像是喘不上氣，胸腔一陣起伏，聽上去氣管里有異物阻塞。
江硯扯了扯黎月大衣的袖子，眼神示意她別說了。
見他們不為所動(dòng)，李大爺緩過氣來，繼續(xù)朝他們擺手道：“到底買不買，不買走開，別擋著其他客人！”
其他客人？
明明沒有客人……
黎月依舊沒有想要走的意思，卻被江硯強(qiáng)行拽走了。
“你撒開我?！崩柙碌牧鉀]有他大，努力想要掙脫，怎么也甩不掉。
“江硯！”
走出一小段距離后，黎月咬牙一用力，正好江硯松開了手。
江硯耐著性子，“先買菜，李大爺?shù)氖峦睃c(diǎn)再說吧?！?p> “你也看出來了，對不對？”
江硯沒否認(rèn)，“就算你診出來了，李大爺也不會(huì)看病的?！?p> “為什么？”黎月一頭問號(hào)，手腕被拽出了一道紅印，生疼。
江硯嘆氣，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無奈。
“昨天剛下了一場大雪，所有的人都穿得特別厚，你沒看見李大爺腳下的那雙鞋子嗎？那是一雙草鞋，還有他身上的衣著來看，他看不起這個(gè)病?！?p> 黎月的情緒有些激動(dòng)，“可如果不治療的話，他的甲狀腺會(huì)越來越大的，甚至?xí)浩群粑?，?dǎo)致他窒息，危及生命！”
江硯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眉頭一擰，帶著試探地口吻：“你怎么了？”
“我，我沒怎么?！?p> 像是被看穿一般，黎月下意識(shí)地轉(zhuǎn)過頭去，視線不知落在哪里。
半晌，她說：“我爺爺，就是因?yàn)榘`病去世的?！?p> 話到這里，江硯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記憶猶如滔滔江水翻涌而來。
江硯記得黎月的爺爺，是在高二那年離世的。那天夜晚，黎月跟他說了很多小時(shí)候她和爺爺?shù)氖隆?p> “江硯，我想救他。”
在剛才與李大爺對視的那一瞬間，黎月仿佛看到了躺在病床上，拉著的自己手的爺爺。
“先吃飯，吃完飯我?guī)闳ダ畲鬆敿??！?p> “好?！?p> ……
太陽走到正午時(shí)分，暖洋洋曬到人的身上格外舒服。
回到家的時(shí)候，小姨已經(jīng)把餃子皮搟好了，葉雪坐在客廳幫著摘菜。
“小姨，我們回來了?！?p> 黎月手里捧著玉米餅，熱乎乎吃著可香。
葉雪聞香而來，一把擠開黎月，湊到江硯跟前。
“小硯，我的蝦你買了嗎？”
江硯原是不想買的，但又不想葉雪跟他鬧，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買了，待會(huì)你的蝦分開下鍋?！?p> “為什么??？”
江硯看了黎月一眼，“黎月對蝦過敏。”
小姨也記得，笑著把菜放到廚房，指揮道：“小硯，你去把菜處理一下，待會(huì)我來和餡兒?！?p> 轉(zhuǎn)頭看向黎月的眼神里，充滿了寵溺，“月月吃了多少，要留點(diǎn)肚子吃餃子呀?！?p> “兩塊吧，小姨你吃嗎，我給你也買了?！?p> 小姨拿來紙巾，想給黎月擦擦嘴，看著她鼓起來的腮幫子，笑出了抬頭紋。
“慢點(diǎn)吃慢點(diǎn)吃，別噎著。”
葉雪摘完最后兩根韭菜，端著籃子去廚房，路過時(shí)還不忘甩給黎月兩個(gè)白眼。
一轉(zhuǎn)頭對江硯，葉雪就又一百八十度大變臉。
“小硯，我來幫你?！?p> 江硯頭也沒抬一下，認(rèn)真剝著玉米粒，“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p> “沒事兒，我看黎月那么餓，多一個(gè)人還是更快些，別餓著客人?！?p> 話里話外，無一不擠兌著黎月。
終于，小姨忍不住了。
“小雪，你去沙發(fā)上等著，那好一些的韭菜苗子全給你摘斷了。姨知道你好心，但是也不能幫倒忙呀。”
“你說得對，哪有讓客人幫忙的道理，都是客人，你也少說一點(diǎn)?！?p> 小姨拉著黎月去沙發(fā)，從茶幾第二層拿出一大把糖，直接塞到黎月的口袋里。
“新年吃點(diǎn)糖，保證一年生活都甜滋滋的?！?p> 黎月看到了很多自己喜歡吃的話梅糖，眼睛都亮了。
“謝謝小姨，小姨你真好。”
黎月故意拖長了尾音，朝廚房門口的葉雪丟去一個(gè)挑釁的眼神。
葉雪后槽牙都咬碎了，只用他們能聽到的聲音，質(zhì)問江硯：“她身上那件是你的衣服吧？”
“我的衣服要借給誰，你好像無權(quán)過問吧？”
葉雪急火攻心，氣得差點(diǎn)一口氣沒喘上來。
江硯想了想，補(bǔ)充道：“等我完成我們之間的協(xié)議，我和你之間，就不存在任何關(guān)系了?！?p> 葉雪攥緊了拳頭，湊近了江硯一些，“你覺得，她會(huì)這么想嗎？”
“別傻了江硯，當(dāng)初可是你先拋棄的她，你以為她會(huì)原諒你嗎？”
“就算知道了真相，她也會(huì)因?yàn)槟惴艞壦购弈悖越?，你和我才是良配，麻煩你搞清楚你的定位。?p> 江硯剝玉米速度很快，不一會(huì)兒就剝完了，放下最后一根玉米棒，他這才正眼看向葉雪。
他想警告葉雪，到了嘴邊卻只給她一句：“小心玩火自焚?！?p> 玩火自焚？
葉雪皺眉，完全沒讀懂他這句話的意思。
葉雪的那份蝦仁餃子，留到了最后一鍋下蒸，黎月喜歡吃的玉米豬肉餃子，第一鍋先出來了。
小姨：“月月，好吃嗎？”
看著熱氣騰騰的餃子，黎月再一次想起了已故的爺爺。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一口餃子下去，黎月再抬起頭，鼻子一陣熱，視線也被淚水糊了。
小姨看過來，見她哭了，不由得心急起來。
“怎么了，是不好吃嗎？”說著，她自己也嘗了一下餃子，咸淡正好。
黎月抽了一張紙，輕輕向上擦眼淚，以免擦花了妝容。
“很好吃，小姨。就是很久沒吃到這么好吃的餃子了?！?p> 趁江硯去廚房端餃子，小姨把他那份還沒吃的也放到了黎月的面前，一臉慈愛，聲音溫柔似水。
“吃吧孩子，餃子管夠，晚點(diǎn)記得帶點(diǎn)回去。以后要是想吃，小姨這里隨時(shí)歡迎你?！?p> 自從四年前在城里出租屋一別，他們很久沒見了。
四年前尋江硯的時(shí)候，黎月托了身邊很多朋友，都沒有問到江硯小姨的老家。
“謝謝小姨?！?p> 江硯回來看到自己的餃子被端走，再是見黎月眼眶微紅，旋即笑起來。
“怎么吃個(gè)餃子還搞得熱淚盈眶的，黎月，待會(huì)不是還有事嗎？快吃吧。”
葉雪把自己調(diào)好的蘸料放到江硯面前，“你也吃吧，這是我特意為你調(diào)的，還是你以前的口味?！?p> “啪嗒”，像是一顆石子掉入池子的聲音，黎月纖長的睫毛輕顫，下意識(shí)看向江硯。
二人視線恰好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