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西郊山神廟

　　耳旁的風聲咕咕作響。

　　我順著墻邊一躍而下，落在了一堆草垛子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幸好，燕兒和張叔已將騾子套在了一輛鋪著厚厚稻草的板車上，不然，我真擔心自己一躍之下會把車頂砸出個大窟窿。

　　燕兒扶著我在稻草垛上坐好，拉著我緊張地上下打量了起來：

　　“姑娘，您沒受傷吧？”

　　我看著她眼中的擔憂，輕輕地搖了搖頭：

　　“無事呢?！?p>　　我轉(zhuǎn)過頭，遠遠地望向方才躍下的窗口，那窗口處的微光仿佛在述說著某些不為人知的情話——

　　“咱們走吧?！蔽逸p聲吩咐道。

　　張叔揚起鞭，狠狠地抽在了騾子的背上。騾兒吃痛，發(fā)出一聲低沉的悶哼，腳下的步伐逐漸快了起來。

　　“姑娘，這更深露重的，您多穿些，板車不似廂車，四周都露著風呢?！?p>　　燕兒看著我連連打著噴嚏，急忙從包袱里翻出了一件厚實的外衣給我披上，外衣的毛領子上還掛著幾滴晶瑩的露珠。

　　感受到身上的暖意逐漸蔓延開來，我不自覺地用手拉著外衣往自己的方向緊了緊。

　　“張叔，還有多久才能到莊子上？”我輕聲問道。

　　“回姑娘的話，如果走杜鹽鎮(zhèn)的官道，大概還需要八個時辰；但如果從杜鹽鎮(zhèn)的西邊抄小路過去，那么只需要四個時辰。只是小路偏僻，可能有碎石、陡壁之類的，現(xiàn)下天色太暗了，怕是不好走。”

　　“如此……那咱們就等天亮再出發(fā)吧。前面正好有個廟，咱們?nèi)バ菹⒁幌?，生個火取取暖，實在是太冷了?！?p>　　我看著燕兒睫毛上的露珠都凝結(jié)成了一個個的小冰渣，不禁將外衣往她的身上裹了裹。

　　“喏。”

　　張叔應著，再次揚起鞭子，騾車顛簸著向前奔去。

　　杜鹽鎮(zhèn)西郊，山神廟。

　　夜色肅殺，鬼神讓道——

　　“桀桀桀桀?！?p>　　“誰？”

　　“桀桀桀桀?！?p>　　一道身影閃過，院子里人畜盡滅，瞬間火光將整個院落所吞沒。

　　四周陰風驟起。

　　從火光中緩緩走出了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者，他身負棺木，手提布袋，顫顫巍巍地向十里外的山神廟走去，縮地成尺。不一會兒，他便出現(xiàn)在了山神廟的門口。

　　“桀桀桀桀?！?p>　　他陰測測地笑著。

　　這是什么人？

　　一口棺木，一個布袋，一雙灰白色的眼珠子仿佛看不見眼球，煞是可怖。

　　眾人暗暗驚心。

　　只見那老者一步一顫地慢慢地踱進了山神廟里，手中的布袋還在時不時地咕咕作響，變換著形狀，不知道里面裝著些什么——

　　老者嫌吵，將袋子猛地往地上一砸，袋內(nèi)傳出一聲悶哼聲，只怕是個活物，眾人不敢再看。

　　“桀桀桀桀，讓一讓?！?p>　　他找到一處空地，卸下了背后的重物。

　　棺木落地時發(fā)出“咚”的一聲重響，塵土飛揚。

　　“桀桀?！?p>　　老者搓著手，信步朝火堆走去，就地坐下，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打在他布滿溝壑的面容里，使他和他的棺木看上去更加詭異可怖了。

　　火堆旁原本坐著的五、六個漢子不由自主地趕緊往邊上挪了挪，生怕與他挨得太近，暗暗地不敢吱聲，垂著頭，呆若木雞。

　　“哧溜——”

　　只有一人仿佛不被老者所影響。

　　那是一位髭須如鋼絲的大胡子。

　　此時，他正斜倚在火堆旁，專心致志地喝著肉湯，一面藍色的小旗幟斜插入他的后脖頸子里，旗面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一個赤色的小字：“嚴”。

　　“哧溜——”

　　“哪兒來的湯？”

　　老者被他所吸引，不自覺地舔了舔唇，感覺肚子也有些餓了。

　　他的嗓音嘶啞、低沉，如同陰風呢喃，帶著些刺骨的寒意。

　　然而，大胡子卻對他毫不理會，只是繼續(xù)用嘴吹著湯面，又砸吧著嘴將湯一口口地喝了下去，滋滋作響。

　　“我問你，這湯是哪兒來的？”

　　老者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有些不耐煩了。他皺著眉又問了一句。

　　灰白色地眼珠子橫掃了過來，頭沒有動，看著怪異得嚇人。

　　旁邊五、六個漢子全部哆哆嗦嗦地擠在了一起。

　　其中，更有一個長臉的不小心被擠了出來，摔倒在地上——

　　他半張著嘴，神色可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向大胡子的方向瞅了一眼，見大胡子并沒有責怪他的意思，立刻連滾帶爬地躲進了角落里，瑟瑟發(fā)抖。

　　其他漢子見狀，也立馬效仿開來。

　　不一會兒，火堆旁就只剩下了兩個人，一個是背著棺材的老者，一個就是那個大胡子了。

　　“想喝？”

　　大胡子喝完了一碗湯，從衣領后抽出那面小旗幟，找了個角兒隨意地擦了擦嘴，然后用完后，就將旗幟隨手一扔，扔在了地上。

　　“里面有?！?p>　　他微微點著下額，閉上眼，換了個姿勢就欲睡覺。

　　老者轉(zhuǎn)過頭，順著大胡子的眼神往里望去，只見在西北角，那里正懸掛著一個大鐵鍋，鍋里冒著“咕嘟咕嘟”的氣泡，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

　　他舔了舔唇，站起身來，晃晃悠悠地向鐵鍋走去。

　　“妙哇——真是妙哇——”

　　他驚喜地感嘆著，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那口鍋，恨不得將其全部吞進肚子里去。

　　老者的眼神令蹲在角落里的漢子們突然抖得更厲害了。

　　鍋里煮的是什么？

　　煮的自然是一大鍋的肉湯啊……

　　以動物的殘肢吊以高湯烹制而成，隱隱有些碎布浮在表面………這倒是沒什么打緊的，只是看那顏色赫然與這些漢子們的衣裳顏色一致！

　　“桀桀?！?p>　　老者陰策策地笑著，伸出橘皮一樣的手，顫顫悠悠地從鐵鍋旁取過陶盞，從鍋中舀出了一大碗熱湯，熱氣騰騰，香氣四溢——

　　他深吸一口，咋嘛著嘴，目光不自覺地從陶盞上挪開，落在了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漢子們身上，帶著些許殘忍嗜殺的意味。

　　突然，一道灰影閃過，沒有人看清發(fā)生了什么，只見墻角里少了個人，而鐵鍋旁卻多出了一具尸體。

　　那尸體臉頰凹陷、嘴唇發(fā)青，仿佛已死去多時，渾身沒有一絲血色。

　　“啊——”

　　漢子們終是爆發(fā)出了一陣尖銳的驚叫聲，抱著頭，向四周鼠躥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