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揚走了之后,我沒有去看過他,連他的葬禮也不曾參加。
我按部就班地過著我的生活。
學習時將全身心都投入進去,放假了就和朋友一起去玩。我不在往醫(yī)院跑,也不再提起江淮揚的名字。
江阿姨和江叔叔出了國,只在他祭日前后回來一段時間,他家里的房子就拜托給了我爸媽。
許靖辰會去侍弄他留下來的花草,但他實在沒什么經(jīng)驗弄的一塌糊涂,我爸媽也沒有空余的時間,漸漸地就荒廢了。
偶爾路過,我會望著它發(fā)呆,但我不會踏進那里。
時光荏苒。
高考完那個夏天,我如愿以償?shù)乜歼M了京大,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第一次踏進了江家的門。
院子早就荒廢了,秋千也不再靈活。
我坐在上面,它吱呀吱呀的響著,我靜靜地坐著。
我聽見風吹過樹葉時帶來的沙沙聲,我看見倦鳥歸巢,我感受著這里的安靜,恍惚間我看到了江淮揚,他侍弄花草的樣子,畫畫的樣子,玩秋千的樣子,看書的樣子…
關(guān)于他的點點滴滴像慢電影一樣回放在我的腦海中。
一年多了,我第一次允許自己像現(xiàn)在這一刻去思念他,眼淚透過手指的縫隙掉落,他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
我好像聽見他說:“許驚樾,生日快樂?!?p> 過了這天我就跟江淮揚一樣大了。
以后我會慢慢變成江淮揚的姐姐,阿姨,奶奶。
而他,永遠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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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真的是喝的有點多了,不然我沒辦法解釋這突如其來的眼淚是怎么回事。
宋薇心疼地抱住我,手不斷撫摸著我的頭發(fā),她說:“去看看他吧,他一直在等你?!?p> 隔天,我去了江淮揚的墓地,這是我第一次去看他。
墓碑上的他一如既往的年輕,歲月只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跡。
我將花束放在他面前,背對他坐了下來。
他葬的地方很好,山青水綠。
這里一片安靜,連鳥叫的聲音和風吹過樹葉的聲音都聽的一清二楚。
我淡淡地開口:“我這些年過的很好,沒有想過你,也沒有記得你,之所以來看你,是因為別人都說我在等你,但是我想了很久,我沒有在等你?!?p> 沒有人回答我,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平淡的,沒有波瀾的。
我沒頭沒腦的就紅了眼睛:“時間過了這么久了,我早就忘記你了?!蔽腋惺茱L吹過我的臉頰,一滴眼淚從空中滑落,落在地上很快消失不見。
國慶節(jié)的第二天,許靖辰辦婚禮。
到拋花球環(huán)節(jié)時,我正在逗我的小外甥,我聽見許靖辰喊我,我應聲抬頭,新娘緩緩向我走來,將花球遞過我的面前,笑靨如花。
我去看許靖辰,他也笑著。
“姐姐,拿著吧?!?p> 新娘往前遞了幾分,我笑著接過他們的祝福。
司儀問我,“姐姐有男朋友了嗎?”
我嫣然一笑,回答他:“我結(jié)過婚了,很早之前就結(jié)過婚了?!?p> 聽見我這么說,熟悉的人都朝我投來疑惑的眼神,我沒有理。
我低頭嗅了嗅捧花,淡淡的玫瑰花香。我長長的舒了口氣,笑著看臺上的那對新人,我結(jié)過婚了,很早之前就和我喜歡的人結(jié)婚了。
三十四歲那年,我辭去了工作,準備漫無目的地去旅游。
我媽得知之后,直接飛到了我家里,見到我就一巴掌扇在我臉上,她大聲地質(zhì)問我:“你到底要干什么?!讓你定下來就這么難嗎?”
我給她倒了一杯水,安靜了許久之后。
我終于開口,第一次向別人袒露我心底最深最深地傷痛:“媽媽,我三十四歲了,我最懷念的是…十六歲之前的時光,我…這么多年,很辛苦…我一直,想去見一個人?!?p> 我媽媽顫抖著手,臉色灰白。
我突然很愧疚,過了半晌,她問我:“真的…放不下嗎?”
“媽媽,我是不是很不孝順?”
“…我知道了?!彼J命一般閉上了眼睛。
我用了兩年的時間去了很多的地方,看了很多風景,拍了很多照片,寫了很多封信,我將照片和信混雜在一起,天南海北地亂寄。
我在奔赴世界的路上,越走越遠。
“爸爸,今年姑姑會回來過年嗎?奶奶很想她…”
“姑姑今年不回來了…”
“為什么?。课叶己镁脹]見到姑姑了?!?p> 許靖辰仰頭看天,萬里無云。
陽光刺的他眼睛發(fā)酸。
“姑姑去找她的愛人了?!?p> “那姑姑不會回來了嗎?”
“會,姑姑會帶著她的愛人一起回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