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要命的徭役
彎腰揮動鋤頭的顧武聽到顧石山的聲音,抬起頭來說:“林子是你啊!”然后又說:“今天應(yīng)該能完成,我看你家的玉米地也沒剩多少了,你們家應(yīng)該也能在今天結(jié)束吧!”
聽到這話,顧石山嘆了口氣:“早著呢,可能還要幾天才能鋤完。”
顧武不禁有些驚訝,怎么還要那么多天?顧石山的地雖然比他家多出五畝,但據(jù)他所知,顧石山一家子已經(jīng)鋤了兩天了。
顧石山的話語中似乎隱藏著其他的含義,難道他們家出了什么矛盾?顧武放下鋤頭,走到顧石山站的那塊石頭上,關(guān)切地問:“五畝地怎么需要那么多天才鋤完,是不是家里有事?如果需要幫助,告訴我們哥幾個,我們幾個兄弟會幫你的?!?p> 顧石山是顧武的堂弟,兩家的關(guān)系未出三服。聽到這話,顧石山的眼眶濕潤了。
他轉(zhuǎn)過頭,抹了抹臉,強(qiáng)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哽咽著說:“五哥啊,我家那幾個不懂事的,鬧著要分家。我家老婆子壓著不給分,這兩天家里吵吵鬧鬧,都沒心情干活,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顧武愣住了,他沒想到顧石山家里會鬧分家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該怎么給顧石山什么好的建議。
當(dāng)初他和大姐分家是因為父母都去世了,遵從父母的遺愿,一人分了五畝地和十兩銀子。
因為他是兒子,得到了老屋,大姐則多得了十兩銀子,一共二十兩,重新買地基建房子。
他們家分家沒有鬧出這么多事情,只能安靜地聽著顧石山的訴說,時不時地安慰他幾句。
顧雨鋤完一排玉米,又埋頭于下一排,目光偶爾掠過坐石頭上閑聊的顧武顧石山。
經(jīng)過倆人身邊顧雨打了聲招呼,又投入到辛勤的勞作中。
高石山目送著顧雨的背影,輕嘆道:“有時候我在想,如果只生一個孩子,也許家里就不會有這么多矛盾了?!?p> 顧武聽后默然。他何嘗不想子孫滿堂,但現(xiàn)實硬件不允許生。
要是能生,他當(dāng)然也想多生幾個,享受兒孫繞膝的美好場景。
這輩子他的身體情況,雖然只生了一個女兒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
孩子多了,家產(chǎn)自然要分薄,將來孩子們各自成家,分家的確會引發(fā)不少紛爭。
生一兩個孩子似乎也不錯。
但顧武并未直言,他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你們都知道我的情況,如果能多生幾個孩子和小雨作伴,我求之不得,但能有小雨一個孩子,已經(jīng)是上蒼的恩賜,我哪里還敢奢望更多?!?p> 顧石山清楚顧武家庭的情況,聽后認(rèn)為觸及到了顧武的痛處,他急忙說:“五哥,就算你家只有小雨一個孩子,還有她堂哥堂姐呢!你不用操心小雨以后沒人幫幫襯?!?p> 顧武微笑回應(yīng):“是??!有她幾個堂哥堂姐的幫襯,以后我和孩子她娘走了也安心些。”
“呸呸呸,說什么走不走的話。”顧石山責(zé)備道,“你和五嫂還要看著小雨成親生子呢!不要想那些不吉利的事。”
倆人話題轉(zhuǎn)移聊起了其他事情。
下午五點(diǎn),顧雨終于鋤完了玉米地里的草,并清理了田埂邊的雜草,夜幕降臨,一家三口才收起工具,踏上了歸途。
回到家中,天色已完全暗下,楊氏點(diǎn)燃了蠟燭,在廚房忙碌地做飯,顧雨則幫忙燒火,好奇問:“娘,石山叔今天跟我爹說了什么?我見他好像哭了?”
之前,她只隱約聽到顧石山和顧武在談?wù)撘恍┦虑椋翌櫴降难劭羲坪跤行┘t好像哭過的樣子。
楊氏告憂心道:“你石山叔家最近在鬧分家,他心里難受,就來找你爹聊天了。”
聽到這個消息,顧雨不禁有些困,在她看來,顧石山家人口比起她大舅家少了一倍,只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三房人。
現(xiàn)在孫輩都已經(jīng)長大成親,為什么還要堅持不分家?難道就因為那句老話,“父母在不分家”?
顧雨覺得,其實分家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在她看來,“樹大分杈,人大分家”,這是一個很自然的過程。
如果家里的成員已經(jīng)長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庭,分家是必然的選擇,這樣可以避免家庭內(nèi)部的矛盾和沖突,也可以讓年輕人更好地規(guī)劃自己的未來,讓小輩們都住的開,沒必要好幾個人擠在一張床上睡覺。
因此,她不太理解為什么王嬸子會因為傳統(tǒng)觀念而強(qiáng)行讓子女不分家。
顧雨說了自己的想法,楊氏白了她一眼道:“你忘了每年朝廷都會征一次為期一個月天的徭役,往年我們家未分家時,是你爹和你大姑輪流去服役,分家后則是你爹承擔(dān)了這個責(zé)任。后來你父親年紀(jì)漸大,不放心讓他再去,每年交三兩銀錢給官府,讓官府找人代替你父親服役?!?p> “你長大了你還去服過三年的徭役,一家子住一起雖然偶爾吵吵鬧鬧,服徭役的時候只需去一個,其他人可以去干地里的活?!?p> “我們這一帶山地居多,平地稀缺。每年種出的糧食要上交三成的農(nóng)業(yè)稅,加上人口賦,孩童滿三歲過后每年每年需交一百文錢的賦稅,還有其他一些七雜八雜的稅,算下來一個人頭上要花兩百文錢?!?p> “我們家人少,每年只需交六百文錢,人口多的人家像你大舅家光人口賦就要交幾兩銀子?!?p> “你說這么重的壓力,不精打細(xì)算過日子,怎能維持得了生計?怎能支撐得起分家后每家都要出一個人去服徭役的負(fù)擔(dān)?地里的活還要不要干?”楊氏的話語中充滿了對生活的無奈。
顧雨:“……”
她知道,楊氏所言非虛。徭役與稅收的征收緊密相連,被看作是一種變相的“交稅”方式。它的強(qiáng)制性、無償性和危險性給服役者帶來了極大的困擾,在某些情況下,甚至可能有人因此而失去生命。
顧雨記得自己十四歲那年,官府突然下令,不允許交銀錢代替服役。每家都必須派出一個人去服徭役。
那一年,顧武去了一個月后回來,整個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身體到現(xiàn)在都不怎么好。
楊氏為了幫他調(diào)理身體,耗費(fèi)了許多心思,天冷下雨腰腿都還會疼。
她還聽父親說,那一年有許多人在服徭役的過程中喪失了生命。
自那以后,顧雨再也沒有讓顧武去服役,也沒有再浪費(fèi)銀錢交給官府,三年來,一直都是她和兩位堂哥去的。
朝廷服徭役一般都是修道路,建水渠,建橋梁、宮殿等。顧雨去建過橋梁扛過大木頭,修過水渠下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