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人鬼兩面
愣怔間，蕭昀澈已經(jīng)走上前去跟這位大人寒暄，“袁大人，久仰大名啊?！?p> 這位袁大人的底細(xì)他在來之前便摸清了，之所以來這一遭，是為了拿回他手中的一本賬冊。
當(dāng)初朝廷撥到鄔城的賑災(zāi)銀，經(jīng)過層層盤剝本就所剩無幾，這位父母官更是絲毫不顧百姓的死活，扣下了大半。
這次下江南，原本就是為了查這幾個地方的貪墨，抓出背后操縱這一切的證據(jù)。
為了款待這位大人，蕭昀澈著人去此地最大的酒樓芳滿樓訂了一桌席面，江見月作為他的夫人作陪。
幾番試探過后，酒過三巡，蕭昀澈端起一杯酒，對著這位袁大人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話已至此，我也就不瞞大人了，其實此次下江南是為了我家生意探個路子。”
袁亭安聞言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佯裝不解地道：“探路？林公子此言何意??？”
“我家長輩皆在京城做生意，可因為招惹了不該惹的人，如今在京城已是不好再久待下去，故此，父親讓我們二人出來為家中尋找合適久居之地。”
江見月說著，伸手抹了眼睛，語氣中已然有了哭腔。
蕭昀澈嘆氣，伸手輕輕拍了拍江見月的肩膀以示安撫，將話接了過來，“袁大人有所不知，京城雖然富庶，可我們這些做生意的地位卑微，族中若是無人在朝為官，便軟弱可欺。若不是實在沒辦法，我們又怎會千里迢迢到這里來呢?！?p> “數(shù)月前家中小弟因為不懂事開罪了朝中的貴人，近幾個月來，家里的生意總是被刁難，在京城已是干不下去了?！?p> 袁亭安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語帶惋惜，“那真是可惜了。”
“這樣說來，京城的確不適合久居了，鄔城雖然因為災(zāi)荒現(xiàn)在看著荒涼，但之前也算是個富庶之地，你們林家如果選擇在這里重新生根，也是個不錯的打算”
蕭昀澈面帶喜色，接著話鋒一轉(zhuǎn)，滿臉憂愁地說道：“但是......”
“有話盡管說”
“我擔(dān)心這里會不會跟京城一樣，父親年事已高，我怕讓他空歡喜一場”
江見月眼角還掛著淚，順著他的話直點頭，“父親今年已是勞心勞力，若我二人再做的不好，怕寒了父母的心”
在座的都是人精，不過幾句話的功夫，袁亭安就已經(jīng)聽出了他們話中的試探之意。
他皺著眉頭，沉思片刻，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這樣，今天為了咱們鄔城的百姓們，本官可以承諾二位，日后若林家在此扎根，能為百姓們做些好事，官府必定一力相幫?！?p> 桌下，蕭昀澈在江見月手心里輕輕比劃了一下，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隨后，蕭昀澈舉杯對著袁亭安，“那就多謝袁大人了，日后在城里做事，若有不當(dāng)之處，還望袁大人多多海涵”
這場宴會是在袁亭安喝得爛醉中結(jié)束的。
蕭昀澈特意派了府里的馬車去送，到了袁府，林順兒特意扶著這位大人下車，并將馬車中放著的幾件寶貝一并送給了袁府的下人。
那袁亭安醉的都站不直了，走幾步路都踉踉蹌蹌的，還在對著那下人喊，“不用，快給人家拿回去”
林順兒哪敢真拿回去，只說是少爺?shù)囊稽c心意，不值什么錢，就是給府里夫人小姐們的見面禮，說完便上馬車直接趕了回去。
袁府
剛剛還爛醉如泥的袁大人此刻已經(jīng)站直了身子，眼中也不再是剛才的那一片渾濁，恢復(fù)了往日的精明。
聞訊而來的袁夫人吩咐小廝把手里抱著的幾個盒子拿回廂房，打開一看，不禁傻了眼。
“大人，這是哪來的，這么多珠寶，這些東西看著可都不是凡品啊”
饒是袁夫人平日里見慣了好東西，看到這么多珠寶還是嚇壞了。
袁亭安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坐在房中的木椅上，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下人剛泡好的茶，不屑地道：“沒見識的樣子，這才值多少銀子?！?p> 林家是大戶，這次出來才能帶多少財帛，等日后舉家搬到這里，那要多少銀子還不是他說了算。
想到這，袁亭安的唇邊這才露出一抹笑意。
鄔城地處江南，地勢平坦，雨水充足，最是適宜田耕。加之生意往來，一向是個富庶之地，今年這是遭了災(zāi)，過了今年，那還不是有的是油水。
當(dāng)初，所幸他聽了那位大人的話下放到此地，不然哪來今日的富貴。
“你是說這個袁大人就是江南一帶侵吞賑災(zāi)銀的主謀？”
江見月不禁側(cè)目，“可是他的官不算大啊，怎能做的了那么多大人的主？”
蕭昀澈慢悠悠地晃蕩著手中的酒盅，眼神中盡是了然，兩世了，他才摸清這個袁大人的底。
“別看他一副色欲熏心的樣，他做事陰毒著呢?！?p> 上輩子，姓袁的為了阻止他攜帶賬本出逃，一把火燒了整座宅子。當(dāng)時他袁家人都在宅子里，他連眼都不眨一下。
可惜這些不能告訴江見月，否則她也不敢這么輕視這位知州大人。
看到江見月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蕭昀澈起了玩心，故意逗她，“江姑娘，剛才在席上，你覺得這位袁大人酒量怎么樣？”
想到剛才的情形，江見月撇撇嘴，“看上去不怎么樣”
蕭昀澈笑謔，“他可是海量，剛才那點酒，還不夠這位袁大人墊肚子呢?！?p> “他這個人非常擅長偽裝，表面上是個貪小便宜的小官，實際上既狠毒又精明，他剛才那樣，只不過是在試探我們好不好騙罷了?！?p> 說到這些，蕭昀澈一臉正色，“他是祁安國夫人的侄子，一路得祁家的提攜走到今天，明面上看著是個小官，其實是祁家在江南一帶的暗樁，祁家在此地所有的交易，都要靠這位好侄子來做。”
“是以，他的官雖小，可他能管的人，管的事卻不少?！?p> 說了這么多，江見月總算明白了蕭昀澈來這兒的用意。
他想通過挖這個袁大人，挖到祁安國的罪證，扳倒這位權(quán)勢顯赫的國舅爺。
“世子，那我們接下來要做什么，明察暗訪？”
說到這，江見月語氣中甚至有一絲興奮，沒想到這么一個大魚竟然藏在鄔城這種小地方，他們這么輕易就把他釣了出來。
蕭昀澈擺手，唇角揚著笑意，輕輕吐出兩個令江見月怎么也想不到的字。
“逛街”
“逛街？！”
聽了他輕飄飄的兩個字，江見月的嘴巴都驚得張大了，“你折騰這么一趟，他人才剛露面......”
“所以要給他一段試探我們的時間”
蕭昀澈毫不在乎，這位袁大人身上有多少罪他早就知道了，這次來，是為了拔出蘿卜帶出泥，拿到他手里的一個賬本。
只是這賬本被他藏得極深，他之前暗中調(diào)查了許久也沒查到。
“我們呢就趁著這段時間在江南好好看看，就當(dāng)是散心了，也給那老匹夫看看我們的實力。這樣他才能放心跟我做生意來往，我們才能探查他的底細(xì)”
他是以林家少爺?shù)纳矸輥淼倪@里，自然要擺出一副打算久居的樣子才能讓他放心，如果一上來就顯得過于著急結(jié)交他，反而會讓他起疑。
翌日，蕭昀澈大清早便帶著江見月出了府直奔郊區(qū)的茶莊，馬車上，江見月睡眼惺忪，靠在霜華肩膀上小憩。
霜華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吵醒她，只能將幽怨的目光望向?qū)γ孀氖雷拥钕隆?p> 蕭昀澈忍了一路，這才忍不住出言調(diào)侃，“你這小丫頭，別老是用這眼神盯著我，當(dāng)我看不明白？”
霜華一聽嚇的立馬低下了頭，弱弱地反駁道:“我沒有”.
江見月就這樣被這兩人吵醒了，直起身子來伸了個懶腰，呵欠連天，“我說二位，今天起得這樣早怎么也這么有精神，竟還顧著吵嘴?！?p> “這不是你的丫頭心疼你嘛”
“那倒是，我們家霜華從小就對我好。”
“世子，我們這是要去哪啊”
蕭昀澈掀開簾子向外望，大片綠色的景致映入眼簾，微風(fēng)吹起樹上的葉片，他伸手竟抓住一片飄過來的綠色，轉(zhuǎn)手便遞給了江見月。
“再過一會兒就到郊外的茶莊了，聽說茶莊空氣好，風(fēng)景也好，我?guī)愠鰜硗竿笟?。這段時間以來，我們一直急于趕路，江姑娘都累瘦了不少?！?p> 他上下打量著她的小臉，眼神中流露出惋惜之意。
江見月低頭正端詳著那片葉子，唇角上揚，莞爾一笑道：“既然這樣，那我這趟出來就當(dāng)是散心了，可不多為世子的事操心了。”
“好”
茶莊，二人甫一下車，便遇上了來迎接的莊主，剛才在車上江見月已經(jīng)聽了不少關(guān)于這楚莊主的事情，此刻再看到這人，只覺得這人的長相跟他做事的風(fēng)格可是毫不相干。
“聽說林少爺和夫人要一同前來，在下特意準(zhǔn)備了酒菜，不如我們一道先用吧，待之后用完餐食，在下帶著二位一起去茶莊里看看，可否？”
蕭昀澈的目光望向江見月，似乎是在征詢意見，江見月淺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應(yīng)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