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怪人小孩（上）

　　三人還對剛剛的對話有些思索時，他們已然回到鎮(zhèn)里，前面那個站在廣場石墩子上的，分明是那個戴斗笠的小孩。事不過三，老板娘這次可不想掩著，大步走了上前。

　　那小孩見到他們，高興地?fù)u了搖手中的竹竿，見他們走上前，忙問，你們是來尋仙人的嗎？

　　老板娘叉著腰，盯著小孩，雖說你是小孩，但老娘忍不下去了，你到底是哪家的孩子？

　　那孩子沒得到想要的答案，瞬時眼神黯淡了下去，準(zhǔn)備轉(zhuǎn)身就走。

　　你認(rèn)得我嗎？突然她一開口，小孩又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她，許久，他試探道，你是榣若？

　　她點點頭，那你能告訴我你的姓名嗎？

　　我的名字嗎？小孩的眼神出現(xiàn)了迷茫，霧氣越來越重?？粗@個小孩，她似乎有種惆悵感油然而生。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孩抬起頭，篤定道，我，沒有名字。

　　她不氣餒，接著問，帶姐姐去你家做個客可好？

　　做……客……？他喃喃道，突然苦澀地微笑，我也想請姐姐來做客，但……我沒有家啊。

　　三人一怔，這時陡然月色一灑，四周的人群如鳥獸散，一下子安靜下來。

　　老板娘突然想上前問什么，被她拉住。

　　她耐心地繼續(xù)問，那你知道虞淵嗎？

　　虞淵長老？她會做很好吃的面，會給我蓋被子，但是她很老很老了。小孩認(rèn)真的說道。

　　你帶我們?nèi)フ宜脝?？那孩子笑了笑，說了句，好的，又可以去吃面條啦。說著開心地拿著竹竿往前走。

　　這條路和他們?nèi)デ皟商幍姆较蚧疽恢?，但在一條岔路上卻走了另一邊。

　　這條路走到盡頭，便是一間屋舍。小孩沒有消失，徑直去敲了敲門。

　　老嫗應(yīng)了一聲，打開了門。

　　她看到老嫗?zāi)且豢?，突然眼眶濕潤，好像夢里無數(shù)次出現(xiàn)那個人又出現(xiàn)在她面前，只是容顏比夢境中更為老邁。頭上正是那一片蒼藍(lán)的天，天之下是隱為墨水般的千山屏障。

　　這千山之下是屋舍、屋舍之下，是那個無數(shù)次對她說的人。

　　榣若，到那傳承未絕之地去。

　　你這孩子，又來討面條吃了。這時，老嫗的一句話傳來，打斷了她的思路。

　　她的聲音很蒼老，不似夢境里的溫柔而悠遠(yuǎn)，更似一種堅決，劃破了現(xiàn)實。

　　老嫗請他們進(jìn)屋，倒了壺水罷，便轉(zhuǎn)身去廚房。

　　小孩坐在桌前，更顯靈動，與他們交談起來，你們是第一次來終南山嗎？我好像都沒見過你們。

　　三人點點頭，但又對這孩子的態(tài)度有些懷疑。明明才隔了一天，這孩子卻對他們沒有半點印象。

　　你說沒有家，那你住在哪里？老板娘追問。

　　哪里都是我的家，這里很多人都喜歡我哩。他微笑著、露出小虎牙，兩只腿懸在板凳下，自然晃來晃去。

　　我們前天便見過面，就在村口，你帶我們?nèi)ヒ娏艘粋€打坐的老者那邊，他的塌前點著一支燒不盡的蠟燭。老板娘似乎在幫助他回憶前天的事情。

　　但小孩明顯什么都不記得了，一臉迷茫地看著她，蠟燭老頭我知道，他可好玩了，白天點蠟燭、晚上也點蠟燭，但那蠟燭好像神奇地怎么也不會燒完……你們?nèi)ヒ娺^他了？

　　三人沒有說話，只聽小孩繼續(xù)說，蠟燭老頭是這幾年搬過來的，原來他們家祖上是宮廷的雕燭師，不過這種榮耀到老頭的前三代就沒落了，聽說那個青年把王妃的雕燭給燒毀了，只留了個最簡單的蠟燭送回了老家，于是他們家從此就失去了這門手藝。

　　他們認(rèn)真地聽著，似乎已然沉浸到這個故事中。燭光間，小孩的表情也明滅不定，繼續(xù)說道，老人一直想找回祖?zhèn)鞯氖炙?，但一碰到蠟燭就毫無思緒，所以他就帶著蠟燭來到這里。

　　她又想起那天在老人屋舍夢見的畫面，那個青年眼中的淚，好像也正如現(xiàn)在孩子眼中的悲傷一樣，懸而未決，卻是明悟之下的深深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