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回 親事
陳氏的小姑子正是嫁給陸家嫡系三房陸承慎的妻子張氏。張氏在閨中時便與陳氏極好,哥哥也寵她。張氏的哥哥張和愛給妹妹撐面子,早就和妻子陳氏說過了的,但凡是陸家的白事,張家都要上禮吊唁的。
這回吊唁陳氏雖不親自去,但也要派得力的管事去的。
陳氏正吩咐管事:“和往常一樣,雞一對,豬肉一吊,禮錢一緡。”
話音才落,就看見自己的侄女走進(jìn)來。
她揮揮手:“就這樣吧?!?p> 管事告退,臨走前給張淑婉請了安。
張淑婉歡喜地捧著銀葉罐上前:“伯母,這是秋花從虞家香料鋪?zhàn)幽没貋淼南闫??!?p> 陳氏身邊的大丫鬟春花趕緊接過來:“太太。”
“取出來看看?!标愂闲σ饕鞯暮蛷埵缤裾f,“好侄女,你辛苦了。這香品花了多少錢,我讓春花取錢給你?!?p> 張淑婉趕緊道:“伯母,不忙呢。那店家說,您用著好了,再給錢也不遲。”
“哦?!标愂咸裘?,“這店家倒是自信?!?p> “而且這只是其中一部分香品?!睆埵缤癜亚锘▽λf的話給陳氏說了一遍。
陳氏笑道:“這店家倒是有意思。”
春花已經(jīng)用香匙夾了點(diǎn)香料出來,放在玉碟上呈給陳氏。
陳氏只聞了聞:“這香品聞著倒是怪不錯的。就收著罷,今晚試試?!?p> 這已經(jīng)是陳氏最好的評價了。
張淑婉笑著,給陳氏捶腿:“伯母,婉兒希望,您用了這香,立馬就好起來?!?p> “這香又不是仙丹?!标愂闲Φ?,“婉兒今晚就在伯母這用飯罷?!?p> “謝謝伯母!”張淑婉歡喜不已。
雖然伯母的晚飯很節(jié)儉,但能和伯母用飯,那就是最大的榮耀。便是伯母的兩個兒媳,也沒能獲得如此殊榮呢。
吃晚飯的時候陳氏提起張淑婉的婚事:“眼看你快及笄了,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你自小就沒了娘,你阿爹也不大管事,若是你愿意,伯母便替你操勞操勞?!?p> “婉兒自然愿意?!睆埵缤竦?,臉上帶了些嬌羞,“不過婉兒可不想這般早就嫁出去,婉兒只想陪著伯母?!?p> “姑娘家哪能不嫁的。只怕留來留去的,你年歲大了,倒時候只埋怨伯母不管你。”
“那正好,婉兒就一直陪著伯母。”
陳氏輕輕搖頭:“婉兒莫說玩笑話。婉兒說說,喜歡什么樣的男子?”
張淑婉臉上飛起紅霞:“對婉兒好就行?!?p> 陳氏笑道:“不用生得俊俏?你們小姑娘可都愛俊俏公子哥?!?p> 張淑婉只道:“婉兒但憑伯母作主。”
吃過晚飯,張淑婉又陪著陳氏在屋中散步消食,待華燈初上,張淑婉離去,春花和春雨伺候陳氏洗漱。
屋中燒著炭,十分暖和,陳氏慵懶地躺在貴妃榻上,只覺得渾身酸軟。她已經(jīng)四十有五,再過幾個月便要做祖母了,奈何兩個兒媳都不爭氣,調(diào)教了許久,這中饋之事仍舊不上手,她只得自己硬撐著。
春花低聲問她:“太太,奴婢熏香了?!?p> “嗯。”陳氏閉著眼睛應(yīng)下。
她雖困極,但睡眠并不好。好不容易入了夢,卻是沒完沒了的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夢。
張家躋身離州大戶雖不過十多年,大戶人家的那些個燒錢的毛病倒是學(xué)會了不少。
這熏香便是其中一項(xiàng)。
熏香時用來做隔片的材料有云母片、銀箔、金片、玉片等。
既然虞家香料鋪?zhàn)拥牡昙覈诟烙糜衿夯ū闳〕鲇衿瑏矸旁跉饪滋?,再將香品放在玉片上?p> 春花剛做完這一切,外面忽地傳來寒風(fēng)刮動院中桂花樹的簌簌聲。
此時正值桂花盛開的時候,寒風(fēng)將幽幽桂花香送來。
陳氏一陣恍惚,不知道是虞家香品的香,還是桂花的香,讓她覺得身體忽然一松。
香不過熏了一刻鐘,春花便發(fā)現(xiàn)太太沉沉的睡了過去。
春花有些驚訝,和春雨對視了一眼。
自從去歲春太太不小心滑胎之后,還沒有如此容易入睡過。這種情形將近一年了,太太白日操持中饋,晚上又睡不好,肉眼可見的憔悴下來。這醫(yī)工倒是請了幾回,藥也吃了不少,但身體并不見好轉(zhuǎn)。
這虞家香料鋪?zhàn)拥南闫?,竟然這么神奇?
姚三娘給沈嘉盛拿了兩床厚厚的被衾,又讓虞香珠熏上香,再往里塞了一個火籠,點(diǎn)上油燈,小小的房間看起來十分溫馨。
晚飯姚三娘做了很豐盛的飯菜,但沈嘉盛仍舊只吃粥,仍舊不發(fā)一語。
“大約是驚著了?!笔Y韻和大家解釋。
大概是吧。
沈嘉盛不僅被驚著了,還很念舊。換下來的那身衣服,明明都破爛污糟不堪了,他卻不許扔掉。
最后還是蔣韻朝他保證,她只是要幫他洗干凈收好,沈嘉盛才乖乖地放手。
沈嘉盛的那身衣服,看得出來料子不錯。
從生活優(yōu)渥的公子哥,一下子淪為逃荒的難民,誰都難以接受。
虞香珠進(jìn)門,猛然看到表姑蔣韻正在更衣。
她一時也有些不適應(yīng),忙轉(zhuǎn)過頭去:“表姑,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蔣韻笑道:“香珠,這有什么可抱歉的,大家都是女子。再說,若要說抱歉,理應(yīng)是表姑對不住你,占了你的房間?!?p> “表姑勿要這樣說,只管安心住下。”虞香珠說。不過她的確是有些不適應(yīng),自己的小地盤,忽然多了一個人。
“香珠,表姑有一事不明。”
虞香珠在小小的妝臺前坐下:“表姑請說?!?p> “你們家不是還有兩間正房嗎,為何不能住人?”
“表姑也省得,我們虞家是賣香料為生的。這香料可金貴,得存放在通風(fēng)的地方,是以我們家的正房和別人家的不一樣,不是用來住人,是用來存放香料的?!?p> “哦!”蔣韻恍然大悟。
虞香珠解下包發(fā)髻的頭巾,散落一頭的烏發(fā)。
蔣韻從妝鏡里看虞香珠。鏡子里姑娘臉色紅潤,青絲如瀑,一看就是嬌養(yǎng)的姑娘家。
“香珠可定親了?”蔣韻又問。
“沒有呢?!庇菹阒槟闷鹉臼?,抹了香油,細(xì)細(xì)地梳著頭發(fā)。她的頭發(fā)又濃又密又黑,在房中散發(fā)著幽幽的香氣。
虞香珠說:“不瞞表姑,我將來是要招婿的?!?p> 蔣韻卻是詫異道:“招婿?我可從來沒聽說虞家有這樣的規(guī)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