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回 狐貍尾巴
卻說海氏,拎著包袱,熟門熟路的溜到一處角門,給了守門的一個沉甸甸的荷包,十分順利的出了陸家。
她一出陸家,便直奔喜樂街。
喜樂街上,有一間鋪子,專門收些婦人姑娘繡的繡品來賣的。
海氏明顯已經(jīng)是這間鋪子的老熟客了,人一進(jìn)鋪子,店家立即迎上去,將海氏引進(jìn)隔間。
“還是老規(guī)矩?”店家翻看著海氏帶來的香囊。這婦人身份雖然神秘,但女紅不錯,繡的樣子也別有新意。
店家指的老規(guī)矩,是指像以前那樣,香囊留在鋪子里寄賣,賣得的價錢雙方四六分。當(dāng)然了,是對方四,他們鋪子占六。
這婦人繡的香囊,舍得用好料,絲線也是好的,花樣子也是獨(dú)樹一幟,香囊十分精美,在他們鋪子里,賣得極好。
之所以沒有一口定價全收了,是這些香囊賣得上價錢,每只香囊的價錢都不一樣。
店家自然很歡喜這種方式。
她不必將銀錢壓在這些香囊上,只需要將他們擺在店中便可。
海氏道:“沒錯。”
其實她也不大明白太太為何要如此做。太太就不怕店家謊報價錢嗎?每次將錢收回去,太太也沒有和店家對賬,仔細(xì)問那些香囊到底賣了多少錢。
不過海氏就是這么一想,并沒有問太太。
太太雖然被困在后宅二十余年,但心思縝密著呢。
“這是此前賣得的錢?!钡昙覍⒁粡堝X引遞給海氏,“香囊賣得很不錯,錢湊夠了兩緡,我便將錢存入了錢莊,換成錢引。”
二千錢是挺重,帶在身上也容易引人注目。
店家的確不錯。
海氏收了錢引,又像來時一般默默離開。
她并沒有立即回陸家,而是又拐進(jìn)了一道巷子。
巷子里,一處宅院前,掛了兩盞兔子樣式的燈籠。
海氏輕輕的叩響門環(huán)。
門扇一開,海氏立即閃了進(jìn)去。
宅子里打掃得干干凈凈,檐下掛著好幾個兔子燈籠。
宅子里的人穿著灰袍,將一個不大不小的包袱遞給海氏:“海媽媽,布料和絲線,還有花樣子,都在這里了?!?p> 海氏臨走前,灰袍男子說:“請?zhí)嫖覇柟媚锇??!?p> 姑娘嫁來陸家第二年,家中太太和老爺才發(fā)現(xiàn),姑娘嫁入陸家,仿佛沒了音訊。老爺趕緊派他來離州,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陸家規(guī)矩極大,嫁入陸家的婦人一世一生不能出陸家門。
不僅如此,隨著姑娘陪嫁來的下人,半點(diǎn)都不能占陸家的便宜。下人的吃穿用度,都由上頭的主子自己負(fù)擔(dān)。
老爺后悔得要命,沒打聽清楚,就將姑娘嫁了過來。
沒法子,老爺只得將他派過來,花費(fèi)了不少功夫才將訊息遞給姑娘,取得了聯(lián)系。
姑娘也真是頑強(qiáng),守在陸家后宅,沒完沒了的做女紅。
本以為姑娘這一輩子就是這般過了,沒想到新近,姑娘竟起了替銘哥兒張羅婚事的心思。
灰袍男子想,大約姑娘終于忍不住了。
這勞什子的陸家規(guī)矩,哪個人能忍受得了哇?
在陸家出殯那日,天氣終于變暖,陸家上上下下,除了陸承厚,人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氣。
可陸承厚就在這當(dāng)口等著陸承疏呢。
他憋了幾日的氣,終于在兩位死者入土為安后爆發(fā)了。
陸承厚沉著臉,坐在家主之位上:“家主之位我可以讓,但陸承疏的做法不對!我們陸家,是有規(guī)矩的人家!也便是這規(guī)矩,才讓我們陸家屹立百年而不倒!陸承疏忤逆家主,是對家主的不忠不孝!是以今日,我必須要對陸承疏行使家法!”
陸承疏倒是干脆:“我愿意受這家法,來迎接能領(lǐng)著陸家人過上更好日子的新家主?!?p> 他此話一出,頓時有人高聲呼應(yīng):“承疏哥沒有錯!家主不應(yīng)懲罰他!”
“對啊,承疏沒有錯!家主不應(yīng)懲罰他!”有人開了頭,便有其他人紛紛呼應(yīng)。
也有人喊道:“承疏理應(yīng)受家法,若是以后只要有人覺得家主有錯,便起哄換家主,我們陸家還不大亂?”
陸承厚終究也干了這么多年家主,氣勢和威嚴(yán)還是有的:“來人,將家法請出來!”
陸家的家法,是一根手臂粗的大木棒。一棍下去,疼痛難忍。
陸懷熙站在人群中,眼神微動。
陸懷享又撞撞他的肩膀:“可還記得你當(dāng)時被打的情形?”當(dāng)年懷熙哥才多少歲?被杖了二十下,足足躺了半年才好。
陸懷熙沒說話。
陸承疏自己爬上長凳,在場的都是陸家的男子,陸承厚毫不客氣的讓行家法的人褪去陸承疏的褲子,高聲道:“陸承疏忤逆家主,企圖顛覆陸家,理應(yīng)受刑三十杖!若是他人有異議,一同受罰!”
陸承厚的威嚴(yán)還在。
在場的人沒敢再出聲。畢竟這顛覆陸家的罪名太大。
家主是要換,可新家主還沒有選出來呢。若是陸承厚真的什么事都不管了,陸家會大亂的。別的不說,光是吃飯這一項,就叫人頭疼。
木棒扎扎實實的打在肉上,陸承疏緊咬牙關(guān),愣是沒叫喚一聲。
不過他可真是頑強(qiáng),三十杖打完,還尚存意識:“家主,你可要,說到做到……”
陸承厚橫了他一眼,大聲道:“我陸承厚自然是言而有信!從今日開始,陸家所有四十歲以下的男子,皆可參與競選家主之位!”
在場的人頓時一陣歡呼。
“不過,也是有條件的?!标懗泻衤溃俺薪?、承臺,將帳薄拿上來。”
陸承杰陸承臺是陸承厚的左右手。
二人抬上一只大大的木箱。
木箱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塞滿了帳薄。
陸承厚說:“這些帳薄是這幾年陸家所有的開支用度,不瞞大家,陸家的確年年都在虧空。這虧空,并非一日之寒,也并非我陸承厚做了家主之后才虧空的。而是在四十年前就開始虧空了。”
從四十年前就開始虧空了???
人群里傳來不相信的噓聲,陸承厚沒理會:“若是有能者,將這種局面扭轉(zhuǎn),我自愿退位。”
虧空了四十年,哪能用短短的時日就能扭轉(zhuǎn)的?好些人面面相覷。
陸懷享正又要用自己的肩膀去撞陸懷熙,沒想到陸懷熙往前走:“家主,我愿意一試?!?p> 陸懷熙話音才落,有好些人也站出來:“我也要試一試?!?p> 陸懷銘眉眼一沉,這陸懷熙的狐貍尾巴,終是露出來了。
二阿農(nóng)
謝謝書友20230713214916804的喜愛和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