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回 疑云
虞香珠聽了一會,嗯,那婦人可能是給了書院一些面子,倒也不至于滿口臟話,但言語之間充滿鄙夷。怪不得沈嘉盛沒讓他阿娘來呢,若是表姑看到這陣仗,很有可能不再讓他來書院了。
婦人旁邊,還有個和沈嘉盛差不多大的男子,看相貌,應(yīng)是那婦人的兒子。
那人穿一件白色的斕衫,生得倒還算五官端正,但滿臉的邪氣。
再旁邊,在玫瑰椅上坐著上回那白頭老者,正饒有興趣地看看沈嘉盛,又看看婦人。
見虞香珠止步不前,小童有些奇怪,聲音清脆地問虞香珠:“姐姐,你怎么不走了?喏,我可給你帶到了,嘉盛公子就在前面,那五文錢你可不許要回哈。”
“我可是言而有信之人?!庇菹阒椴坏貌缓托⊥WC。
“那,下次有事再尋我?!毙⊥m是日日浸淫在書院里,但一點(diǎn)都不迂腐。
外面的動靜讓屋中人齊齊將目光轉(zhuǎn)過來,虞香珠落落大方的和他們打招呼:“我是沈嘉盛的表妹?!?p> 說話的時候她的目光落在那婦人臉上。
那婦人臉上閃過一絲不屑,轉(zhuǎn)回頭去:“沈嘉盛,怪不得你能做出這番事情,原來是家中沒有長輩管束你了啊?!?p> 虞香珠不緊不慢的走進(jìn)去:“我相信我表哥的品行,決不會做出驚動家中長輩的事情來。而這位……阿嬸,方才我可聽到了,你在辱罵我表哥?!?p> 她雖不是長輩,可占了一個“年輕”,叫那婦人做阿嬸,那是規(guī)規(guī)矩矩。
“誰是你阿嬸?”那婦人氣得不行,“年紀(jì)輕輕的,可別亂叫。再者,我并非是辱罵你表哥,我是在教訓(xùn)他!你表哥無長輩管束,我只好代他的長輩管教管教他!”
“都要充當(dāng)我表哥的長輩了,還不能叫你做阿嬸?不過阿嬸,我表哥到底做了什么事,讓阿嬸花容失色,滔滔不絕的罵他?”虞香珠說話的時候,又朝頭發(fā)花白的老者行禮,“妾身虞氏見過李教授?!?p> 那日她聽得沈嘉盛是叫這位老者為“李教授”。
“你!”那婦人氣得柳眉倒豎。
李教授咳了一聲,打斷那婦人:“嘉盛,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你且老老實實的說出來,不許有絲毫的隱瞞。”
從虞香珠進(jìn)來,沈嘉盛只看了虞香珠一眼,目光便落在他同窗身上。
虞香珠只一眼,便看出她表哥沈嘉盛對那同窗是厭惡至極。
那婦人卻不滿道:“李教授,你好不公平,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理應(yīng)讓我兒說才對。這沈嘉盛定然是胡說八道,將污水全潑在我兒身上?!?p> “從事情發(fā)生到現(xiàn)在,常太太不問青紅皂白,已經(jīng)罵了嘉盛許久了。便是嘉盛有錯,常太太也該口下留情,更何況,事情的真相尚未清楚呢?!崩罱淌谡f。
虞香珠聽出來了,這李教授很明顯是站在沈嘉盛這邊。
可那小童方才明明說,院長很生氣??扇缃?,在場的只有李教授,沒有院長。
大約是在她趕來的時候,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
看來沈嘉盛深得李教授喜愛。
那婦人的兒子開口:“阿娘,就讓他說,我就不信他沈嘉盛還能顛倒是非黑白?!?p> 沈嘉盛抿了抿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李教授,常軼群自從我住進(jìn)書院,便用水潑濕我的被衾,弄爛我的席子。這都不算什么,他還將我的書撕毀?!?p> 他說話的時候,神色很平靜。
虞香珠十分吃驚。前幾日可是又冷又下雨,他的被衾被人弄濕,他是如何度過漫長夜晚的?明明她也說過,若是受了欺負(fù),便可以回去找虞家的。
可他沒有。還大概自己報了仇。
然后報仇的手段還不怎么樣,叫人發(fā)覺了。
“我說過了,我是無意的!”那常軼群叫起來,“我后來不是好心將我的被衾給你了嗎?我還邀請你一道擠在我的床鋪上。還有那書,我也賠給你了!你卻恩將仇報,將我的被衾給撕碎了!可真是好心沒有好報,這外鄉(xiāng)人啊,就不能幫!”
“你們可聽到了?我兒都將自己的床鋪?zhàn)尦鰜砹?,他非得揪著不放!”常太太挺著胸脯,將炮火轉(zhuǎn)向李教授,“聽說這沈嘉盛是李教授親自招進(jìn)來的,李教授啊,這沈嘉盛才進(jìn)來幾日,就干了如此罪大惡極的事情,若是將他留在書院中,這還不是仗著你的勢,要將所有人都給欺負(fù)了!”
“我能證明,嘉盛公子人很好,他還教我寫字呢?!币坏乐赡鄣穆曇魝鱽?,窗邊趴著一個小小的腦袋。
是方才那小童。
“你小小年紀(jì),可知什么叫做人面獸心?”常太太仿佛得了理,馬不停蹄地教訓(xùn)起小童來。
虞香珠問沈嘉盛:“表哥,他說的可都是真的?”
沈嘉盛卻說:“是也不是?!?p> 常太太冷笑:“好一個讀書人,什么叫是也不是,你少用如此含糊其辭的話來搪塞過去。李教授,你聽聽,這可是他親口說的,我兒好心好意的將床鋪?zhàn)尳o他睡,他竟對我兒下毒,使得我兒神智不清晰,才做了糊涂事。”
嘖,合著后面還有事情呢。
不過虞香珠聽到“下毒”二字,已經(jīng)想起表哥定然是將自己給的香料用在了常軼群身上。
“我說的是也不是,指的是常同窗曾邀請我睡他的床鋪,但是我拒絕了,他卻仍舊不依不撓,企圖將我綁在他的床鋪上。”沈嘉盛靜靜地說。
“我沒有!”常軼群又叫起來,“我那是怕你著涼,又找舍監(jiān)告狀,才不許你走的。”
呵呵,這越聽,是越離譜了。
她就說嘛,她表哥沈嘉盛冷冷清清的,連親娘都極為疏離,還是能不麻煩別人就不麻煩別人那種,又怎么會干出欺負(fù)人的事情來。
“我兒冤枉啊,好心沒有好報??!”常太太又開始叫起來。
她兒子常軼群道:“只要沈同窗賠給我一模一樣的被衾,我就不追究沈同窗了?!?p> “我兒你莫不是心地太善良了!如此歹毒的人,不光叫他賠償被衾,還要將他趕出書院才對!”常太太惡狠狠的說。
沈嘉盛只目光冷然地看著常軼群。常軼群口氣雖兇,但目光卻是不敢與沈嘉盛對視。
這件事情,定然有蹊蹺。
“我有一個疑問。”虞香珠慢悠悠的說,“既然這位常公子是好心借床鋪給我表哥,卻又為何怕我表哥去找舍監(jiān)告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