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宿命
金都多日大雨之后，徹底放晴。
楚嫣容帶著葉宛卿入了一趟宮門，到承乾宮門外時(shí)，宮人說太后忙著沐浴焚香，準(zhǔn)備禮佛祈福。
于是，母女倆轉(zhuǎn)頭出宮。
還未到宮門，遠(yuǎn)遠(yuǎn)就見一群少年鬧騰著從太和殿的方向過來，瞧著，竟是宗室子弟。
灼灼紅衣的楚安瀾，赫然在其中。
少年們還未靠近，就有宮人小跑著過去攔截：“長公主殿下鑾車在前，請諸位小公子先止步?！?p> 唰……
少年們齊齊朝這邊看。
一身華服、尊貴無雙的楚嫣容身旁，跟了位明艷如芍藥般的粉裙少女，溫柔如水地看著他們。
知情少年起哄：“安瀾，是葉家姑娘呢?！?p> 楚安瀾高興道：“我去給長公主請個(gè)安，你們且原地待著，不許亂說亂看?！?p> 見楚安瀾過來，楚嫣容含笑等他。
楚安瀾難得規(guī)矩，低頭行禮：“長公主貴安。”
語罷，偷偷看了一眼葉宛卿。
她可真好看啊！
“安瀾？”
楚嫣容似笑非笑地問：“你可有話要同宛卿說？若是沒有，我這便帶她出宮了?！?p> 楚安瀾這才光明正大地看向葉宛卿。
葉宛卿也含笑看他。
楚安瀾的心尖，像是被火燎了一般。
他清了嗓子，笑得清澈燦爛：“楚驍巖在一品居請客，邀我們提前吃中秋宴。
我只吃飯喝酒，不要姑娘作陪，結(jié)束了就回家?！?p> 葉宛卿怔愣。
他這是……在同她報(bào)備么？
楚驍巖是端王之子，眾人都戲稱他一聲巖小王爺。
一品居，則是金都排名第一的花樓，修筑了諸多樓臺玉宇，雅間布置得比客棧還要干凈奢華。
京中的公子哥們，常流連其中，一擲千金。
更有甚者，長年累月地包個(gè)雅間，若是應(yīng)酬太晚不便歸家，就去一品居住上一住……
楚安瀾就是如此。
這些，還是前世的陸繼廉告訴她的。
當(dāng)時(shí)，她笑問：“那夫君呢？夫君在一品居也有專屬于你自己的雅間么？”
猶記得，陸繼廉回她：“夫人多慮了?！?p> 他有潔疾。
一生之中，除了她，他沒碰過別的女人，更不會(huì)上別人睡過的床榻。
……
葉宛卿回神。
楚安瀾眸光又黑又亮地瞧著她，正等著她回話。
她在心中責(zé)備自己。
上一世，她和陸繼廉過完了不算長的一生，在她的生命里，除了陸繼廉便是兒女，從來沒有她自己。
所以，她總是會(huì)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習(xí)慣性地拿陸繼廉和楚安瀾作比。
不應(yīng)該的。
重活一世，她選楚安瀾的初心，一是為了能護(hù)他活得長長久久，二是為了借他而讓自己活得自由。
別的，都不重要。
“去吧?！比~宛卿清亮眸子望著風(fēng)華正茂的少年，語氣很輕：“世子，下次見?！?p> 下次見？
輕飄飄的三個(gè)字，差點(diǎn)把楚安瀾的魂兒也一同勾走了。
他高興得找不著北，嘴開始無處把門：“下次見，估計(jì)要中秋宴之后了。
皇上和太子給我派了公務(wù)，我要離京一趟。
若我得了空，就給你帶禮物。
你喜歡什么？胭脂水粉、珠寶首飾、布匹綢緞……
我娘說，你喜歡香，淮北殷虛縣的殷虛香一絕，等我忙完公事就去轉(zhuǎn)轉(zhuǎn)，給你帶些回來……”
他開心地說個(gè)不停。
卻見，葉宛卿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臉色蒼白一片。
楚安瀾聲音戛然而止。
葉宛卿蒼白雙唇微動(dòng)，艱難出聲：“淮北殷虛縣？”
“是啊。”楚安瀾以為自己說錯(cuò)了話：“你不喜歡我說的那些東西么？”
“我……”
葉宛卿嘴唇動(dòng)了動(dòng)，半晌卻說不出一個(gè)多余的字來。
楚嫣容察覺到女兒不對：“宛卿，可是身子不適？若是難受，我讓人傳太醫(yī)來?！?p> 葉宛卿搖頭。
日頭很大，她卻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渾身冷得厲害。
殷虛！
又是殷虛！
難道，這一世的楚安瀾，也逃不開殞命殷虛的宿命么？
為什么？
葉宛卿手指掐入掌心，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正常：“殷虛縣，世子非去不可么？”
問起這個(gè)，楚安瀾嘴角就壓了下來。
他語氣懨懨：“陸繼廉前幾日奉太子之命去欽天監(jiān)算了一卦，卦象顯示，南邊恐要洪發(fā)。
欽天監(jiān)從堪輿圖上指了幾座湖，今日，皇上召見宗室子弟，抽簽選址，讓我們?nèi)パ采脚烹U(xiǎn)，當(dāng)做入朝前的歷練。
我倒霉，抽到最遠(yuǎn)的殷虛縣，我才十七歲啊……”
葉宛卿呼吸滯住。
那么多座山可供選擇，偏偏，楚安瀾還是抽中了殷虛縣？
果然，是天命。
葉宛卿雙手垂在寬大的衣袖之下，緊緊握成拳：“殷虛縣路途遙遠(yuǎn)，世子可否同皇上說說，換個(gè)年長些的官員去？”
“換不了吧？”楚安瀾回她：“圣旨都宣了?！?p> 葉宛卿沉默。
皇命確實(shí)難違，但，她必須一試。
她看向楚安瀾：“我這便折回去找皇上，求他換個(gè)年長且有經(jīng)驗(yàn)的人去殷虛縣，勞世子同我走一趟。”
“算了，不換了?！背矠懟磉_(dá)道：“正好，先前有個(gè)騙子騙我，說殷虛縣有蛟化龍。
待我親自去看一眼，回來揍他才更理直氣壯?！?p> 葉宛卿渾身僵住。
楚安瀾看了眼遠(yuǎn)處的宗室子弟們：“好了，我該走了，提前祝你們中秋喜樂！”
說完，意氣風(fēng)發(fā)地離開。
楚安瀾……
葉宛卿想叫住他，卻根本發(fā)不出聲音。
她急紅了眼。
眼見著，宗室子弟們將楚安瀾圍住，不知說了什么，陣陣歡笑聲隨風(fēng)傳來。
馬車內(nèi)。
楚嫣容側(cè)眸看著一言不發(fā)，心事重重垂著頭的女兒：“宛卿，你有何心事？”
葉宛卿抬起頭，露出一雙通紅眸子：“母親?！?p> 楚嫣容心下一驚：“你……”
強(qiáng)行忍了許久，葉宛卿聲音啞得不像話：“母親，楚安瀾不能去殷虛縣?！?p> 楚嫣容訝異。
有什么東西，自她腦海中一晃而過。
莫非，又是夢？
楚嫣容不太確定，故而，試探著問：“安瀾他……會(huì)在殷虛縣出事么？”
葉宛卿眼中噙著水光：“殷虛縣要遇難?！?p> “怎么會(huì)？！”
楚嫣容后背發(fā)涼。
葉宛卿眼眶又紅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