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思散文 童年的故鄉(xiāng)《鑰匙在碗里》

　　小時候可能都做過一些荒唐的事。我做過最荒唐的事，就是把房門的鑰匙放在了碗里。

　　看到這是不是有些不解：鑰匙放在碗里怎么就荒唐了？我家的鑰匙還放筐里盆里了呢，這有什么荒唐的。

　　我說荒唐就是荒唐，不信你往下看。

　　那個時候，農(nóng)村沒有配鑰匙的鎖匠，也沒人肯花那冤枉錢。但一把鎖頭就那幾把鑰匙，不可能做到人手一把。怎么辦？那就是出門的時候，把鑰匙偷偷藏在一個地方，誰先回來誰開門。開完門后把鑰匙再藏起來。

　　幾乎每家每戶都是如此，除非家有老人不離家的。

　　藏鑰匙的地方，無非是房門左右的窗臺上，或者雞窩下面，涼曬的鞋子下面等等。然后偽裝成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現(xiàn)場，以迷惑行為不軌之人。

　　其實大家都知道這種不公開的秘密，藏鑰匙的地點無非也就那幾個地方。只是很少有人去揭開這個秘密。那個時候，人們普遍憨厚淳樸，很少有梁上君子出現(xiàn)。多少年也很少聽說誰家丟了東西，即使是丟了東西，大多也都是戶外的。比如樹上丟了幾個杏，菜地丟了幾根黃瓜等。就算丟了這樣的東西，主人也不會報官，頂多罵幾句饞嘴什么的。

　　至于室內(nèi)，百年也難得一遇有被盜的。因為那個時候大家都很窮，誰家都沒有值錢的東西。即使有件鐘表收音機等貴重物品，誰也都不會去偷。因為那些鐘表收音機等貴重物品，早就在全村備了案。誰家有個掛鐘，什么牌子的，什么顏色的，走得準不準等所有指標，大家都一清二楚。如果你給拿走了，全村的人都可以指證你。

　　正因如此，家家戶戶鎖門這件事，基本上就是走個形式。好比當下婚禮上主持人問新郎新娘愛不愛對方，又好比某些人生完孩子后補辦的婚禮，再好比現(xiàn)代婚姻里的洞房花燭夜，再再好比某些工程招投標，再再再好比一些看上去鄭重其事的，其實早就內(nèi)定了的選舉，或者是植樹節(jié)領導的植樹現(xiàn)場。

　　鎖門雖然只是走個形式，放鑰匙雖然也就那幾個地方，而且還是個公開的秘密，但把鑰匙放在碗里，仍然是件荒唐的事。

　　它的荒唐之處在于，我把鑰匙放在碗里后，竟然用粉筆在窗臺上寫下了“鑰匙在碗里”幾個字。

　　我家的鑰匙以前一般都放在窗臺的鞋子下面，有時也放在窗臺上的雞窩下面。左右離不開這幾個地方。

　　那天由于我和我老姨腦袋抽筋，竟聰明地把鑰匙扣在了放在窗臺的一個飯碗里。因為鑰匙換了地方，怕母親回來不好找，就靈機一動腦洞大開地寫下了“鑰匙在碗里”那幾個大字。

　　這樣一來，母親回來就會順利地找到鑰匙了。為了這個聰明的舉動，我和我老姨很是高興了一番，慶幸我們有這么聰明的頭腦。

　　鑰匙放好后，我和我老姨就安心地去河套滑冰車打冰嘎去了。

　　那天，我和我老姨玩得都很開心。就連冰車都比平時快了許多，冰嘎更是為我們助興，一鞭子下去，它能轉上幾分鐘不倒。臨了，還會轉到你的腳下跟你撒個嬌。那意思：我夠意思吧。

　　那天，我和我老姨玩得是不亦樂乎，甚至是樂不思蜀廢寢忘食了。到了吃晚飯的時間都不知道回去。

　　后來是母親尋著愚蠢的氣味找到我倆。到了家母親就是一頓臭罵，沒鼻子沒臉的那種罵。罵的主要原因倒不是我們玩得樂不思蜀廢寢忘食，而是罵我們把鑰匙放在了碗里。

　　我和我老姨感到非常委屈。鑰匙放在碗里，是多么聰明的一個壯舉，為了好找，我們還專門寫下了“鑰匙在碗里”幾個大字。一切都做得機制巧妙且簡單明了。如果我們把鑰匙放在了一個不容易找到的地方，而且也沒用文字說明，那你找鑰匙豈不是很費周折？

　　我和我老姨很是不解，都以為是母親是在找茬，否則不但不應該罵我們，而且應該表揚我們才對。畢竟，我和我老姨給我們家的房門鑰匙找到了一個新的安身之所。這可不是一般頭腦能想出的絕妙之計，起碼在我們以前，沒有任何人想出這個聰明的辦法。

　　母親罵累后終于說出了該罵的理由：你們以為我好找鑰匙了，可你們想沒想過，這樣也給小偷指明了方向。

　　直到這時，我和我老姨才恍然大悟。原本只想讓母親找鑰匙方便，沒想到這個方便同樣適合于小偷。

　　我和我老姨終于把七個不服八個不忿且十分委屈的脖子彎了下來。當初我們怎么就沒想到這個問題呢。

　　后來我想，這不能只怪我們思想單純、行為愚蠢，要怪只能怪那個年代的人實在是太憨厚太淳樸。以至于有了我們這種既聰明又愚蠢的壯舉。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既是道德高尚的體現(xiàn)，也是麻痹我們神經(jīng)迷惑我們聰明才智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