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地獄來

　　韓無畏嚇得腦袋一縮：“……”

　　大哥韓無恙又拍拍韓無執(zhí)的肩膀：“有哥哥在，別怕?！?p>　　韓無執(zhí)抬起清俊稚氣的小臉，沖韓無恙牽了牽唇角：“謝謝大哥。”

　　他沒怕。

　　只是屋外鴉啼讓他有些走神而已。

　　韓無畏被大哥吼了兩句，臉上有些掛不住。

　　他轉(zhuǎn)過身，意外發(fā)現(xiàn)小團子醒了。

　　“你們看，云錦妹妹醒了?！?p>　　“妹妹醒了？”

　　幾個孩子都圍攏過來。

　　“快看，云錦妹妹沖我笑了?！?p>　　“她那是在沖我笑?！?p>　　“你們都是些什么眼神，妹妹很明顯是在沖我笑?！?p>　　“……”

　　云錦笑著揮舞著小手：“啊，呀啊~”

　　“妹妹真厲害，瞧這小拳頭，攥得多緊呀?！?p>　　“妹妹聲音也好聽?！?p>　　“我覺得云錦妹妹眼睛里有小星星，可好看了?！?p>　　“云錦妹妹的小腳腳也好好看，每個腳指頭都粉嘟嘟的……”

　　當小孩子就是好呀。

　　躺在那里什么都不用說，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被幾個哥哥從頭到腳夸一遍。

　　云錦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兒，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哥哥們又是一陣夸。

　　妹妹好棒。

　　這么小就能自己坐起來了，我家妹妹天下第一。

　　云錦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韓無恙突然說了句：“妹妹是不是要尿尿了？”

　　尿尿？

　　在崖底的這幾個月，她好像從來沒有尿過。

　　尿都沒有，更別說S了。

　　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是需要排泄的。

　　可她竟一次也沒有。

　　云錦愣愣地有些轉(zhuǎn)不過彎。

　　她這怔怔的小表情，更像是要拉臭臭的樣子。

　　韓無用提議道：“我去找姬西子吧，她應該比較有經(jīng)驗?！?p>　　韓無恙點頭：“快去。”

　　云錦連忙出聲：“噗~”不。

　　她才不要別人把尿呢。

　　想想都尬得要死。

　　最后還是韓無執(zhí)幫她解了圍。

　　“云錦妹妹這一天下來水都沒喝一口，哪來的尿？”

　　“嗯，無執(zhí)說的對?！?p>　　大哥韓無恙出去了一會兒，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就多了小半碗米糊糊。

　　這是他特地從驛長大人那里求來的。

　　“妹妹，來，張嘴?！?p>　　“……”

　　云錦遲疑著，吃下了人生中第一口冒熱氣的食物。

　　高粱糊糊粗得有些拉喉。

　　難以下咽。

　　云錦勉強吃了兩口，便伸出小手，把勺子推到韓無恙面前，無恙哥哥，你吃。

　　韓無恙喉頭一哽，緊跟著眼圈都紅了。

　　“哥哥不餓，妹妹吃，妹妹吃了長高高?！?p>　　“……”

　　云錦看了看又喂到嘴邊的米糊糊，小手再次抬起，把勺子往韓無用面前推去，無用哥哥，幫我吃一口。

　　韓無用小小的心房瞬間被暖流擊中。

　　不愧是他韓無用的妹妹。

　　這么小，就懂事得讓人心痛了。

　　一勺米糊糊，推來讓去，每個人都輪了一圈之后，最后還是被韓無恙喂進了云錦的嘴里。

　　云錦被迫吃了一勺又一勺。

　　小半碗米糊糊，七八勺之后終于見底了。

　　云錦松了口氣。

　　卻見韓無恙用勺子在那刮呀刮，把碗邊上沾著的糊糊全都刮攏到了一起，竟還有小半勺。

　　看得出他們都很餓。

　　他們吞口水的聲音她都聽見了。

　　云錦想著這最后小半勺，怎么也該他們吃了吧？

　　哪想到韓無恙又把這半勺米糊遞到她嘴巴。

　　“妹妹乖，把這半勺吃了咱們就睡覺覺?！?p>　　“噗~”不。

　　云錦拍拍自己的小肚肚，飽了，不吃了，吃不下了。

　　韓無用突然過來伸手捏開她的嘴巴。

　　韓無恙順勢把最后小半勺米糊刮進她的嘴里。

　　兄弟倆配合默契。

　　云錦都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被喂了半勺。

　　這下真的飽了。

　　吃不下了。

　　四個哥哥聽她打了個小小的飽嗝，全都笑了起來。

　　比他們自己吃了飽了還開心。

　　韓無恙打來半碗冷水，把那碗涮了涮，遞給韓無畏。

　　“喝吧，剛才就看你流口水了?！?p>　　“我哪有？”

　　韓無畏有點難為情的接過碗，遞給一旁的韓無執(zhí)。

　　“無執(zhí)弟弟，對不起，我剛才不該那樣說你?！?p>　　“沒關系。”

　　韓無執(zhí)并沒有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

　　他心里淡淡的，涼涼的。

　　開心不起來。

　　也生氣不起來。

　　就覺得一切都無所謂，能有人熱熱鬧鬧陪著就挺好的。

　　韓無執(zhí)接過半碗涮碗水，沒喝，又遞給韓無用。

　　“無用哥哥，這水你喝，云錦妹妹喜歡你編的草螞蚱，你明天再給她編一個?！?p>　　“好，我明天給妹妹編個小兔子?！?p>　　韓無用接過涮碗水也沒喝，而是遞給了大哥韓無恙。

　　大哥最辛苦了。

　　這涮碗水該給大哥喝。

　　韓無恙紅著眼眶，喝了一小口之后又遞給韓無畏……

　　轉(zhuǎn)了兩圈。

　　半碗涮碗水才喝完。

　　噗~

　　噗噗~~

　　云錦喝完高粱糊糊，腸胃蠕動，竟連著放了兩個屁。

　　哥哥們自然又是一陣夸。

　　妹妹真可愛~

　　一直籠罩在他們心頭的死亡陰影也隨之消散了許多。

　　時間不早，該睡了。

　　滅了油燈后，屋內(nèi)一片漆黑。

　　幾個孩子累了一天，擠在梆硬的木板床上，很快便睡著了。

　　韓無執(zhí)沒睡。

　　黑暗中，他有點興奮。

　　他能聽到解差們打呼磨牙的聲音，也能聽到遠處馬廄里馬匹反芻咀嚼的聲音。

　　他甚至能聽到驛站外面，夜風刮著落葉貼地劃過的聲音。

　　只要他屏氣凝神，他甚至能聽到很遠的賭坊內(nèi)，骰子在骰盅里來回碰撞的聲音。

　　很吵。

　　也很熱鬧。

　　被埋地底的許多許多年里，四周一片死寂，沒有任何聲音。

　　越是聽不到，越是想努力去聽。

　　如今他從地底爬出來，新奇的發(fā)現(xiàn)自己聽力驚人，很遠，很細微的聲音他也能聽到。

　　除此之外，他視力也變好了。

　　大概也是因為他的眼睛早就適應了黢黑的地底環(huán)境，就算屋里漆黑一片，他也能看見那只渾身通紅的小螞蟻，在碗口邊爬來爬去。

　　爬累了，它居然還坐在碗沿上，左腳搭在右腳上，怡然自得的來回晃悠。

　　兩只細細的觸角有節(jié)奏的擺動著。

　　一副很愜意的樣子。

　　云錦妹妹的小寵物，可真有意思。

　　韓無執(zhí)正想著，屋外突然傳來熟悉的鴉啼聲。

　　呱啊，呱啊~

　　黑暗中，韓無執(zhí)笑了。

　　寵物，他也有。

　　云錦被尿憋醒了。

　　她雖然是個小孩子，也絕不允許自己尿在床上。

　　云錦起身后適應了一下屋里漆黑的光線，這才順著床腳小心下床。

　　碗沿上的云百歲精神一振。

　　主人有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