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衛(wèi)君如去公主那里商討采購之事，只留衛(wèi)思一人核對采購物品明目。
沒過多久，同樣負責協助這次采購事宜的王婆氣呼呼的走了進來，一進門她便開始抱怨。
“那西園的舞姬們最難的伺候，她們要求采辦的東西最多，偏偏要求還最苛刻，今日我去那里取采購名目，卻做了那些舞姬玩笑的靶子，實在可惡?！?p> 衛(wèi)思趕忙起身，為王婆倒了一杯水遞到她的面前，“王婆，莫要氣壞了身子，取名目的事情便交給我吧。”
王婆接過水，剛剛的怒氣稍微消散，便說道：“也好，我可不想再進那個園子了?！?p> 將王婆打發(fā)走后，衛(wèi)思將剩余的賬目整理好，便起身前往西園。
盡管在平陽府居住許多年，但是小時候的她基本都是在東園活動，極少來西園。
自從西園的一部分被撥給了新進府的舞姬們，衛(wèi)思便再沒去過，她有一絲好奇，舞姬們生活的地方究竟是一番什么樣子。
愈這樣想，衛(wèi)思內心中的好奇便愈加強烈，去往西園的步伐也加快了許多。
行走約半刻，快要至舞姬們所在的院子時，便隱隱約約從里面?zhèn)鱽砹藰仿?，走的愈近，那旋律便愈加清晰，衛(wèi)思聽著曲子，感覺心中有一根無形的弦被輕輕的撥動。
走進院子，循著音樂，映入眼簾的是一番別樣景致。
在樹下，五六位身著艷麗舞服的舞姬伴著各種器樂演奏的曲子，旋轉著身姿，舞動著衣袖。
因為是秋季，稍稍吹過一陣風，那樹上的葉子便從枝干上落了下來。在這些落葉的映襯下，這支舞顯得愈加的悲壯凄涼。
衛(wèi)思沒有去打斷舞姬們的舞蹈，她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有一絲癡了，直至一舞終了，她依舊現在原地愣愣的看著。
直到一位身材高挑的舞姬注意到了她，向她走來，她才回過神來。
“小妹妹有何事？”
“我是府里衛(wèi)氏的女兒，這次來是向如夢姑娘要這次采購名錄的?！?p> “那你在這里站了這么久，為何不和我們說呢？”
“看到各位姐姐正在練習，不敢叨擾到各位姐姐?！?p> “這位小妹妹倒是比剛才那個老婆子知道禮數，剛剛那老婆子，一進院子就扯著嗓門沖我們大喊大叫，我們氣憤，也便戲弄了她一下，誰知她一氣之下便走了。害得如夢姐姐知道了，還批評了我們?！?p> “王婆只是平日說話就是如此，其實無意冒犯，希望各位姐姐莫要在意?！?p> “算了算了，我也不難為你，綠兮，帶她去見如夢姐姐?！?p> 一位叫做綠兮的女孩子，約摸十四五歲的樣子，應道：“好的，夢鸞姐姐?！?p> 同時她走到衛(wèi)思跟前說：“小妹妹，你且同我來?！?p> “麻煩姐姐帶路了?！毙l(wèi)思點頭表示致謝。
衛(wèi)思跟著這位叫做綠兮的姐姐，穿過一片花叢，走進院子的深處。
“早聽聞府內的舞姬們備受平陽公主的重視，不想竟有這般的待遇，住在這般大的園子里?！?p> 往院子深處走后，衛(wèi)思內心愈加感慨。
“如夢姐姐喜歡安靜，所以住在比較靠里面的地方。”綠兮主動對衛(wèi)思說道。
“思兒明白?！毙l(wèi)思嘴里應著，心里則是想著這個如夢姐姐果然不同，盡管只有一面之緣，但衛(wèi)思在心里對她已經充滿了好奇。
兩人又走了小一陣，一間別致的小院房映入眼簾。
“就是這里了。”綠兮說完，兩人一先一后的走了進去。
“如夢姐姐這時應該是后院里跳舞，你且同我去后院。”
衛(wèi)思跟在綠兮身后來到房子的后院，只見甩動的長長舞袖立刻映入眼簾，這次的如夢姑娘，不似上次穿著通紅的衣服，而是穿著淺淡的紫色長裙。
那衣袂竟可以如此擺動，隨著一個人的旋轉跳躍竟好似能把人的魂魄牽走。
那曼妙的身姿，飛擺的紅裙讓衛(wèi)思完全的呆愣住了。
本以為剛剛的姐姐們跳得已經很驚艷，但當看了如夢姐姐的舞后，她感覺自己仿佛被帶到了另一個世界之中。
一舞終了，如夢轉過身，看向綠兮和衛(wèi)思，“綠兮，你帶這個女孩子來這里做什么？”
“姐姐，這位是府中負責采辦的衛(wèi)氏的女兒，她是來過向你詢問這次采辦事宜的。”
“好，我知道了，綠兮，你同姐妹們練舞去吧。”
綠兮離開后院，如夢并沒有看衛(wèi)思，而是徑直從后門進了屋子，衛(wèi)思趕忙跟了上去。
進了屋子，一股香氣襲來，很好聞，衛(wèi)思知道這是點燃香草后的味道。
衛(wèi)思站在門口，無意瞥見一架琴擺放在窗子下面的桌子上。
如夢進了屋子徑直走到梳妝臺前，從盒子中取出了一疊絹布，走向衛(wèi)思跟前。
“這是這次我們想要采購的飾品，樂器，布料的清單，已經給公主過目。這次需要引進一些胡樂，采購的人應該沒有見過，我已經畫好圖樣，這個需要你同采購人員務必注意?！?p> “思兒知道了，我會告知采購人員多加注意的?！?p> “你是那日我在為公主侯爺獻舞時，被侍衛(wèi)抓住的女孩兒吧?！?p> 聽到如夢的問題，衛(wèi)思有一絲錯愕，她本以為如夢已經忘了她，不想主動提起這件事。
“如夢姐姐還記得我?！?p> “那日，你和你的姐姐在殿前，而我就在身側，怎會不記得？”
衛(wèi)思一直以為如夢似是冰雪寒霜，不喜言辭，可是今日的短短幾句對話，她覺得如夢并不像府里的婆娘說的那般冷漠。
“你應該是未學過舞的，但我想問問你覺得我的舞跳的如何？”
如夢毫無征兆的問題，讓衛(wèi)思有些疑惑，但還是做出應答：“姐姐的舞跳的很好?！?p> 如夢聽到這里笑而不答。
衛(wèi)思怕自己說錯話，不敢再多言。
“我有些累了，如果沒有其他事你便請回吧?！?p> 衛(wèi)思走到門前，想起她剛剛的問題，忍不住回過頭，看到的卻是如夢坐在梳妝臺前的背影。
那是一個單薄的，甚至有一絲落寞的背影，衛(wèi)思腦海里飛快掠過如夢的舞姿好似也是如此。
“總感覺姐姐的舞蹈有一些凄涼和寂寞。”
坐在梳妝臺前的如夢聽到這里驚訝之余轉過頭，而此時衛(wèi)思已經走出了房門。
如夢扶著頭，嘴角帶著淺笑，“我竟然被一個小女孩兒看穿了?！?p> 衛(wèi)思與園子里其他的舞姬一一道別后，離開了西園。
走在回去的路上，她的腦海里一直無法忘記剛在所見所聞。
這到底是怎樣一番奇妙的世界。
衛(wèi)思的心底漸漸地有了想要學習舞蹈和接觸樂器的想法，可因為忙于采購的事情，她的念頭很快便被壓制了下來。
之后幾日，衛(wèi)思總是假借采辦，偷偷來到西園，目的很簡單，就是想看舞姬們跳舞，這對她來說是一種享受。
而她最喜歡便是觀賞如夢姐姐的舞蹈。
如夢對于衛(wèi)思在旁觀看她的舞蹈也早已習慣，甚至有時會準備小點心給她吃，兩人交流盡管不是很多，但卻相處的極為融洽，甚至有一絲默契。
“如夢姐姐，我發(fā)現我應該是真的喜歡上舞蹈了，自從看了你的舞姿，我便也想學習跳舞了?！毙l(wèi)思托著腮想著剛剛如夢在院前的桃樹下的那支舞，對正在妝臺前整理首飾的如夢說道。
這日午后，采購的前期準備基本結束，衛(wèi)思偷閑來到如夢這里，猶豫再三，最終將自己想說了很久的話傾吐出來。
“你還真是個實誠的性子?！比鐗綦x開妝臺，走到她的身側，摸著她的頭，眼里盡是寵溺，“你喜歡跳舞，我可以教你?！?p> “真的可以嗎？”衛(wèi)思激動地快要跳起來。
“不過我有個條件，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的姐姐和娘親，可以嗎？”
“嗯。”
“你明日便要去采購了，待你回來我們便開始，如何？”
衛(wèi)思點點頭，然后走向如夢的跟前跪下，鄭重的行了一個大禮，算是拜師。
如夢連忙扶起她。
“何須大禮？對我還像以往那樣便可?！?p> 衛(wèi)思沖著如夢如展開的笑容，讓如夢恍若隔世。
“當初她學習舞蹈并沒有此時眼前這個女孩子這樣期待的神情?，F在的自己還像當初那般討厭舞蹈嗎？”
衛(wèi)思此時并不知如夢心中所想，她只知道自己可以學習舞蹈是件多么開心的事情。
多年之后，想起當初結緣舞蹈，衛(wèi)思仍舊認為這是此生做的最幸福的決定，這是她第一次為自己做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