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裁刁仆榮府大減員（1）

　　卻說賈赦回府后匆匆洗漱一番后便同眾人一道送賈代善出殯去了，先送至鐵檻寺停靈百日，再扶柩回金陵原籍入葬祖墳。入寺后，僅留賈赦甄氏和賈政三人守靈，其余人則當(dāng)日返回，各中俗禮繁復(fù)，不多贅述。

　　史平君因有孕在身不便前行，留在府中調(diào)理，入夜掌燈后，她遣散一眾丫鬟婆子，獨(dú)自一人坐在屋內(nèi)，丹鶴等人憂心不已，卻又不敢多說半個字。

　　“姐姐，太太這般熬著身子可怎么是好？”琥珀年紀(jì)雖小，行事卻已然有了大丫鬟的做派，“今兒個晚膳才吃了幾口又撤了，這都四五日了?！?p>　　丹鶴心里存了疑，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太太好像哪里不太一樣了，就說昨日太太發(fā)作那一回吧，她可從未見過太太這般厲色，然而轉(zhuǎn)念一想，她又覺得這并沒有什么不對，如今老爺殯天，大爺不頂事，二爺又還小，少不得要太太支撐起來，為人處事厲害些倒也是件好事。這般想著，她開口對琥珀說道：“你讓廚房的嬤嬤把飯菜先熱著，太太晚間若是餓了也好用的?！?p>　　琥珀點點頭，領(lǐng)命去了。

　　而此刻，被丹鶴惦念著的史平君卻是在忙著吸收天地靈氣，只可惜，她如今一介凡人之軀，連靈根都未開啟，能吸收的靈氣少之又少，一直打坐到天光破曉，吸收掉旭日初升時的一抹紫氣后，史平君才緩緩睜開眼，看著窗外泛白的天空，不覺深深嘆了一口氣。

　　當(dāng)年她因為資質(zhì)出眾被外出游歷的宗門長老看中，拜入其門下后，憑著絕頂?shù)撵`根天資和不分日夜的勤學(xué)苦練，修為一路飛漲，吸收靈氣時更是從未有過遇阻，怎會想到有一日，她居然會落得如廝境地。

　　罷了，此事也急不得。

　　正是秋涼時節(jié)，史平君也慢慢熟悉起了榮府的生活，因甄氏還在鐵檻寺守靈，府中的一應(yīng)事宜都暫且交由王氏代管，只是今日不知怎的遲遲未來，眼看日上三竿，一眾丫鬟婆子忙慌慌地亂了套，少不得驚動了史平君。

　　“原是廚房負(fù)責(zé)采買的嬤嬤今早要出門去，被看管門戶的婆子攔下了，說她卷了府中銀錢私自出府，當(dāng)即就讓人扣下了，那嬤嬤直喊冤枉，便鬧了起來?！钡Q服侍著史平君梳妝，三言兩語就將事情說得分明了，“我已讓人去東府那邊打聽了，原是前些時候敬老爺帶回來的姑娘昨兒夜里發(fā)起高熱來，大奶奶照顧了一宿，也著了些許風(fēng)寒，今早實在是起不來，這才耽擱了?！?p>　　說起這個，史平君才想起來，那日賈敬從宮里回來后，王氏手里便抱了一個孩子，不知是從哪里來的，此時聽丹鶴說是賈敬帶回來的，不由心里存了疑，但眼下卻不是關(guān)注這件事情的時候：“將那兩人都帶上來，我仔細(xì)問過后再做定奪。”說完，又問起甄氏日常管家時的規(guī)矩。

　　“大奶奶對銀錢上心些，一分一厘都要算得清明，但管理下人這事上就有些短處了，她臉軟，好說話，別人哄她幾句，天大的事情都能揭過去，凡事只和稀泥，不論對錯，兩邊都各打五十大板，就算是把事情給了了。”琥珀在一旁說道，“這般做事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總歸沒出過什么大錯?！?p>　　“是非對錯不分，受冤枉的無處申冤，欺負(fù)人的有恃無恐，長此以往，肯忠心辦事的下人們尋不到門路不說，那些小人的氣焰還被助長了，日后必定變本加厲，少不得養(yǎng)出一些蹬鼻子上臉的貨色來?！笔菲骄齾s是沉下了臉，看來這甄氏管家并不在行，“去把府里的花名冊拿來。”

　　一平頭整臉的丫鬟立刻領(lǐng)命下去了。

　　彼時丹鶴也領(lǐng)著人進(jìn)來回話：“太太，人帶到了?！?p>　　兩個老婦一前一后地跟在丹鶴身后走進(jìn)來，齊刷刷跪在史平君面前，面上尤是不服氣，死死瞪著對方恨不得立時再打一架，看得史平君一陣皺眉。

　　丹鶴也是厭惡不已，卻也不知道該怎么訓(xùn)斥才好，她家道中落前也是讀書人家出身，最是做不來掐腰罵人的事情，這時候，站在角落里和她一般年歲的少女邁步走上前來，厲聲說道：“兩位可真是好沒臉皮，太太面前也敢這般斗雞似的，怎的，還想當(dāng)著太太的面打一場不成？都是府里做慣了的老人，沒得把三四輩的臉面都丟光了，還不快磕頭請?zhí)?！?p>　　“翡翠，太太面前怎能如此大呼小叫。”丹鶴忙回頭輕聲呵斥了一句，眼尾悄悄打量著史平君的臉色，她知道，太太最不喜歡翡翠這般呼來喝去的脾氣，前陣子還因為這個罰了翡翠一個月的例錢。

　　但出乎她預(yù)料的是，這一次史平君不僅沒有生氣，還對翡翠的做法大加贊賞：“說得好?！彼酥璞K慢慢喝了一口茶，眼皮都沒抬一下，“不懂規(guī)矩，拉出去先打十板子?！?p>　　此話一出，就連翡翠都驚了一瞬，不由得和丹鶴互相對視一眼。

　　兩人跪在地上登時嚇得臉色巨變，連聲喊著“太太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可史平君卻如同沒有聽見一般穩(wěn)穩(wěn)坐在上首，丹鶴見狀，也無法了，只得命人將兩人拉到外面打板子，一時間哀嚎聲響徹大院，眾人皆是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不多時板子便打完了，幾個孔武有力的嬤嬤架著氣若游絲的兩人進(jìn)來：“還不快謝太太恩典?！?p>　　“謝太太恩典?！?p>　　史平君放下茶盞：“說罷，究竟是為了什么事才鬧得這般。”

　　“太太明鑒，我不過是按著規(guī)矩核對夏嬤嬤的出門牌子罷了，她就嚷嚷著說我為難她。”看門的徐婆子沒了氣焰，低聲回話道，“府里的規(guī)矩，不論什么時辰，出門都要有牌子，不然就是私自出府，這可是國公爺在時定下的規(guī)矩?！?p>　　“我都說了今日是例外，東府管家太太沒來，我找誰拿牌子？眼看著就要到午間備飯的時候了，今日新鮮的蔬菜瓜果都沒送來，我這才要出門去的?！毕膵邒咭贿呥炱抛樱贿厡χ菲骄霸?，“太太明鑒哪，這徐婆子分明就是記恨以前的事情，故意扯謊說我昧了府里的東西，要冤死我??！”

　　史平君問道：“以前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