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上有熊還有人
小黃村西南兩面都是高山，尤其西邊是一片連綿的群峰，座座高聳入云，山上常有野獸出沒，已經(jīng)發(fā)生好幾回咬死人的事情，最近的一件慘案是在六年前，一獵戶進(jìn)山后沒了蹤影，后來村里組織壯漢進(jìn)山尋找，最后只找到一件破爛的血衣，卻連一根骨頭都沒留下，從那之后小黃村的人很少會進(jìn)西邊的山，最多在山腳處開荒種田。
但徐小虎例外，他經(jīng)常進(jìn)山，高興了進(jìn)山，郁悶了進(jìn)山，天氣好了進(jìn)山，下雨了也會進(jìn)山……村里人起先看見了還會阻止，后來見沒什么事情，尤其是看見徐小虎有時還會提一些野果回來分給大家，最終也就不管不顧了，可是對自家小孩還是嚴(yán)令禁止入山。
順著茂密陰森的樹林向上走，山路雖然崎嶇，可總算還是有能擱下腳的地方了，這都是徐小虎這些年日積月累踩出來的。
行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終于來到了一片竹林之前。竹林約有十來畝，長的有三四丈，小碗粗，如利劍直刺蒼穹，短的才開始冒尖。竹子在春天是冒得最快的，有時一晚就可以拔高一大截，整片竹林綠油油一片，煞是令人喜愛。 徐小虎才踏入竹林，一頭巨大的猛獸便迎面撲了過來，只見其全身黑白相間，體長與徐小虎差不多，體型卻有兩個徐小虎之巨。
徐小虎見了此獸撲過來，并不害怕也不驚訝，而是高興地打了聲招呼：“圓圓。”
原來此獸叫貘，因為其憨態(tài)像貓體型像熊，所以當(dāng)?shù)厝藙t習(xí)慣叫它貓熊。
貓熊大多藏在深山老林之中，尋常地方并不多見，之所以能在此處見著，大概是眼前這一大片竹林的緣故，因為竹子是貓熊最愛的食物。
瞧徐小虎與圓圓的親密樣子，就知道兩位相識很久了。小虎剛搬過來的時候，一日突然異想天開偷偷地跑來山上，逛來逛去不小心給迷路了，后來運(yùn)氣不好竟然遇到了兩頭豺，慌不擇路之下一頭扎進(jìn)了這片竹林，恰巧遇上了圓圓，當(dāng)時的圓圓還很年輕，身材也不似今日般的胖墩墩，但它還是輕輕松松地便把兩只豺給打跑了。徐小虎似乎與圓圓有緣，雖然****有別卻有一見如故的感覺，此后徐小虎更是把圓圓當(dāng)作好朋友一般，經(jīng)常來找圓圓玩。
圓圓把頭伸向徐小虎的懷里蹭了幾下，似乎在撒嬌一般，惹得徐小虎是哈哈大笑，剛才的不快也就一下子煙消云散了。
“圓圓，師父在哪里？”徐小虎對著圓圓問道，不過對著一頭貓熊說話，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自言自語？
誰知那圓圓極有靈性，竟然下意識地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扭過身走在前面帶起路來。只見其胖嘟嘟的身軀，走路時就像滾雪團(tuán)一般，“圓圓”二字果真是獸如其名，十分貼切。
扭扭曲曲走了幾十米，前方出現(xiàn)一小片空地，一人正披頭散發(fā)地坐在其中，仰著頭好像在曬太陽一般，四周擺了些零零散散的水果，還有兩三個空酒壺子。
如果遠(yuǎn)處看還會覺得愜意的，因為此情此景豈不像是一位文人騷客在這里飲酒賞景，說不定等會兒還要大肆吟詩一番，創(chuàng)作出幾首膾炙人口的佳作來。
但走近一瞧就覺得有些嚇人了，若是在晚上碰到肯定會認(rèn)為自己遇上鬼了。
只見此人披頭散發(fā)，身著一件灰色衣服，盤腿而坐，頭發(fā)亂衣服臟，活像一個老乞兒，細(xì)看其人，面容枯瘦，仿佛一幅骨架子上貼著張人皮，尤其是一雙眼睛不知怎么沒了，空洞洞的，煞是滲人！
徐小虎對此則早已是司空見慣，走到盲人身旁，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師父！”
盲人并沒有理他，而是繼續(xù)仰頭“看”天，過了許久才似乎回頭神來，似乎感慨地說道：“天下大亂，英雄何在？”
又是沉默了一會兒，盲人終于意識到有人站在自己身旁，問道：“小虎，你來作甚？前幾日教你的東西，可曾學(xué)會了？”
徐小虎點(diǎn)點(diǎn)頭回道：“師父，徒兒都已經(jīng)牢記于心了?！?p> “小虎你資質(zhì)良好，天賦異稟，尤其記憶力更甚于常人，但你要記住一點(diǎn)，學(xué)如逆水行舟，不進(jìn)則退，無論什么事情，都要經(jīng)過日積月累，正所謂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有經(jīng)過自己的不懈努力才能大成，否則饒是你天資再高，到頭來也會江郎才盡夢一場，更不要投機(jī)取巧尋找捷徑，那樣只會聰明反被聰明誤，誤入歧途！”
雖然盲人嘮嘮叨叨一大堆，徐小虎臉上卻沒有一絲不快，即使他師父看不見，他依然聽得是認(rèn)認(rèn)真真，畢恭畢敬地回道：“小虎牢記師父教誨！”
盲人點(diǎn)點(diǎn)頭，感覺往日活潑的小虎今日有些沉悶，于是問道：“怎么感覺小虎你有心事??？”
徐小虎把自己想要參軍卻遭到爺爺阻攔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盲人并沒有為徐小虎作出選擇，而是讓他自行抉擇，緩緩說道：“自古忠孝兩難全，這個為師幫不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這話說得徐小虎心里又沮喪了起來，本以為可以在無所不知的師父這里得到些答案，誰知卻是如此結(jié)果，難道古話一點(diǎn)也沒錯——清官難斷家務(wù)事？
盲人突然“看”向徐小虎的身后，大聲喊道：“既然來了，何必又躲躲藏藏，出來吧！”
機(jī)靈的徐小虎一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馬上做好了迎敵的準(zhǔn)備。
只是竹林里外一片寂靜，除了風(fēng)兒吹過的沙沙聲，便什么都沒有了。
徐小虎轉(zhuǎn)身仔細(xì)瞧了瞧，還是沒有看到有人的蹤影，轉(zhuǎn)頭問道：“師父，我進(jìn)山的時候很小心的，若是有人跟蹤，我一定能察覺得到的?！?p> “小虎，你的江湖經(jīng)驗還少。有些人的跟蹤術(shù)，是不用緊緊跟著你身后的，他可以根據(jù)你身上的味道，或是你走路時留下的輕微腳印，就可以鎖定你的行走路線，無論走到哪里，他都會緊緊纏住你的?！?p> 徐小虎手上一緊，這是自己惹的事，所以要自己把它擺平，決然道：“師父，既然來人是徒兒引來的，就由小虎來解決吧！”
盲人搖頭制止了徐小虎的行為，伸手在地上一拂，似乎能看見一般，“準(zhǔn)確”地捻起一顆野果的果核，放在手中屈指一彈，“嗖”的一聲，小小的果核在盲人手里使來，其威力竟不遜于一顆鐵器。
果核疾飛三四丈，擊穿了一株竹子，然后去勢依然不減，又往前飛了兩丈，才最終釘在另一顆竹子上，發(fā)出一響亮的聲音。
“啪”，被果核擊穿的那顆竹子終于受力不住，倒了下來，隱藏在其中的一人再也躲不了了，一下子蹦了出來。
只見其全身綠衣綠褲，甚至連頭部也用綠布包裹著，與竹林儼然混成一色，若不注意觀看還真察覺不出來。
綠衣人被揭破了藏處，也不氣惱，仿佛若是盲人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反而還會讓他失望一般，哈哈大笑道：“夏老爺子不愧是武林奇才，晚生佩服佩服?！彪m然嘴上說著“佩服”，行為上卻沒有一絲的敬意，眼瞧滴溜溜地四處打轉(zhuǎn)，就怕遭了埋伏一般。
徐小虎一下子攔在師父身前，大聲喝道：“你是誰？”
綠衣人揭開蒙在頭上的綠布，指了指臉上那個碩大的鼻子，回道：“你看看這個！”
徐小虎撇撇嘴，不屑道：“什么啊，不就是一個鼻子嘛，長得這么大個，幾乎占了一半的臉了，真惡心?！?p> 綠衣人聽了徐小虎的話，不怒反喜，笑道：“你也覺得我鼻子很大啊，那你應(yīng)該知道我是誰了吧？”
徐小虎不解綠衣人這話是什么意思？你鼻子大是不錯，但難道因為這個我就要認(rèn)識你嗎？
盲人出聲問道：“狼犬全郎？”
綠衣人拍手大叫，哈哈大笑：“夏老爺子好記性啊，記得老爺子淡出江湖之時，晚輩還是初出江湖籍籍無名的小輩，想不到竟可以入得老爺子法眼，真是榮幸榮幸！”
原來綠衣人名喚全郎，家里人給他起這名字的時候肯定是希望他長大后能長得俊逸瀟灑，做個翩翩佳公子，誰知全郎長大了完全顛覆了父母的期望，形象猥瑣不說，尤其一個大鼻子足足有一斤重，扣在臉上就好像紅頭大蒼蠅一般。
不過鼻子大了也有好處，那就是特別的靈敏，并且他聞過的氣味可以終生不忘，簡直比訓(xùn)練有素的狼犬還要厲害，后來他又拜了位名師學(xué)了一身好輕功，從此更是如虎添翼，尋物追人是頂呱呱的，在江湖上極有名氣。
因為他這本事的特殊性，江湖人也就把他的名字給顛倒過來，送了他一個外號——狼犬。得了這么個外號，全郎不僅不以為恥，反而深以為榮，經(jīng)常在人前人后炫耀。
盲人問道：“你我見過？”不過他這么問，也就承認(rèn)了自己便是全郎口中的夏老爺子了。
“幸虧我這鼻子，有過鼻不忘的本事。當(dāng)年有幸可以一聞前輩英氣，從此永記腦中不敢忘。嘿嘿?！?p> “小輩猖狂！”
夏老爺子當(dāng)年可是威名赫赫，全郎這種小輩連給他提鞋的資格都沒有，只是如今老虎沒了牙，卻不知道是否還有以前那般本事？
全郎仗著一身絕妙的輕功，小心翼翼地走近小虎師徒倆，待完全確認(rèn)夏老爺子雙目瞎了之后，如履薄冰的心頓時放松了下來，徐小虎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兒他還沒放在眼里，笑道：“夏老爺子，您老眼睛是怎么啦？怎么會瞎了？”
這分明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徐小虎勃然大怒，師父雙目失明，“瞎下俠霞”這些字都成了禁忌，他是能不說便不說，生怕觸動了師父心里的那根脆弱的弦，但現(xiàn)在，這個長了個狗鼻子一身綠油油的家伙，先是說什么“夏”老爺子，接著又明目張膽地說“瞎”字，這不是找抽嗎？
“呼”的一聲，徐小虎出手了，他要用自己的拳頭，把全郎的狗鼻子砸個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