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關(guān)之外,便是大唐的河西郡了。但兩地之間,還有一處數(shù)十里寬的綿綿山谷,就如同楚河漢界一般,把雁回關(guān)和河西郡隔成了兩方。
無論是西蜀還是大唐,都不愿跨出一步,染指這片地區(qū),因為無論是哪一方管理此地,都會讓另一方覺得不爽,所以雙方很有默契地放棄了對這一片地區(qū)的管轄權(quán)。
于是這數(shù)十里寬的地方,就成了一個三不管之地,三教九流群居于此,甚至殺人越貨之輩,也會隱姓埋名藏身于此。
高手,盜賊,逃犯,貪官,好人,壞人……這里既可以藏污納垢,也可以臥虎藏龍。
原本只是夾縫中求生存的一個地方,數(shù)十年來竟蒸蒸日上,形成了一個不輸一般大城鎮(zhèn)的繁華之地。
因為三不管,這里反而成為一處難得的福地,甚至連年征伐混戰(zhàn)都很少能波及至此,所以這個地方的名字,叫做“金山谷”。
有人的地方就一定要有規(guī)矩,正所謂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否則再好的地方也會讓人搞得亂七八糟,龍蛇混雜的金山谷,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光景,全因為一個人。
來來往往金山谷的人都會說,這是一個可以頂起一片天的偉人。
起先外邊人還會對此嗤之以鼻,甚至有些年輕氣盛之輩還會特意找****來討教一番,但結(jié)果是這人數(shù)十年來穩(wěn)穩(wěn)坐著金山谷的第一把交椅,無人可以撼動其分毫。
他的名字有點特殊,復(fù)姓公輸,雖然姓里有個“輸”字,但據(jù)聞生平未曾一敗;而他的名又很霸氣,叫作無忌,不知是無所顧忌還是百無禁忌。
公輸無忌。
能取這么個名字的人,肯定都是有些本事的,公輸無忌更是如此。不說別的,單單是他憑一人之力撐起整個金山谷,就足以配得上這么豪氣的名字。
金山谷的繁華,一點也不輸那些百年歷史的名州大府。
這里也有酒樓客棧,也有當(dāng)鋪賭坊,也有青樓花魁……別的州府有的東西,金山谷也必須有,可金山谷有的,別的州府還不一定會有。
尤其到了晚上,金山谷的熱鬧程度一點也不輸白天,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有些事情,就必須是晚上來做才比較有趣有意義,就比如賭坊,就比如青樓,越到晚上,這里的生意就越好。
因為人嘛,白天都忙著去掙錢,只有晚上才有空出來花錢。難道辛苦了一天,偶爾出來瀟灑放松發(fā)泄一下還不行嗎?
雖然金山谷的情況比較特殊,但是只要你守了這里的規(guī)矩,你就可以任意地做任何事情而不用有所顧忌。
——
鬧市之中有靜地。
雖然夜晚中的金山谷,大半片地方都是燈火輝煌,但也總有安靜之處。
金山谷,正北位置,有一處很不顯眼的院子。
院子挺大的,但估計年代有些古老了,不足一丈高的外墻,墻面有些斑駁,長得高的人踮踮腳就可以看見里面的情形了。
院內(nèi)的地方還挺大挺可觀的,有三個外形簡樸的房子并排而立,剩余的地方也沒荒廢著,左邊種著零零落落的花草,右邊則是一片片的菜圃,可惜現(xiàn)在是寒冬臘月,不說鮮艷的花草了,就連蔬菜都少了許多,菜圃雖大,蔬菜種類卻很單調(diào)。
三個房子都是黑漆漆一片,這么早便熄燈。只能說這里的主人或是保持著早睡早起的習(xí)慣,又或者他根本就是舍不得那些燈油錢。
院子地處稍偏,卻又占地極廣,而建筑樣式又簡樸至極,金山谷的地皮價格當(dāng)然不能和永安城,錦官城這些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城市相比,但因為金山谷資源匱乏,加之谷內(nèi)強者為王的氛圍,能在谷中能擁有這么大一處院子也是很不簡單的。
雖然寂靜的院子與熱鬧的金山谷有些格格不入,但也正因為如此,反而襯托出這此院子主人的不平凡。
彎月如鉤。
灑下冷冷的光輝,使人覺得更加寒人。
這個時候,如果能圍著火爐喝杯熱氣騰騰的烈酒,那就最好不過了,尤其是烈酒穿過喉嚨進入肚腸是那種暖烘烘的感覺,真是令人感覺愜意,想想都會令人覺得痛快!
但有人卻偏偏喜歡在月黑風(fēng)高之時行動。
依稀的月光下,隱約可見一黑影快速朝這個有點落寞的房子疾奔而來,到了之后也不敲門,而是直接翻墻而過,墻高不足一丈,所以這人翻得很輕松,幾乎沒用什么氣力,當(dāng)然,他的姿勢也很瀟灑。
只是,原本預(yù)料中的輕輕然越過墻頭,然后翩翩然落地的場景,不知怎么的,來人突然就栽了個跟頭,如倒插松一般改為了臉朝下落地。
黑影原本還想用雙手先支撐一下避免臉部先著地,可惜這下摔得有點狠,雖然雙手先著地不錯,可落地速度過快過猛,最終還是摔了個鼻青臉腫,甚至幾米之外都能聽到皮肉在沙土上摩擦過的那種令人汗毛倒豎的“哧哧”聲。
幸虧來人還算比較硬氣,并沒有大聲哀嚎起來,否則就大大影響氣氛了。
“呸呸……”來人吐掉嘴里的沙粒,也不哀嘆自身運氣不好,而是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剛才這事兒太古怪了,可以說剛才的事情,平時即使再來一萬遍都不可能會發(fā)生的,可卻偏偏在這里發(fā)生了。
來人可以肯定的是,不是自己運氣不好,而是被人下了陰招了。只是他學(xué)乖了,臉上不敢有一絲的不滿,而是恭敬地朝依舊安安靜靜的房子低首拱手道:“晚輩石破天,前來拜訪,請老爺子不吝一見。”
石破天的名字很大氣,但他的姿態(tài)放得很低,樣子做得很足,跟剛才莽撞越墻而過的行徑簡直是兩個樣。
只是,三座房子依舊一點聲息都沒有。
周圍如此安靜,似乎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若不是剛才吃虧在前,否則石破天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晚輩石破天,前來拜訪老爺子?!笔铺煊执舐曌詧蠹议T一遍,可惜的是,依然沒有回應(yīng)。
石破天忍不住了,右腳跨出了一大步。
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響起,石破天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夠快的了,他第一時間已經(jīng)收腿了,但依然沒能躲得過石子的攻擊。
“啪!”
石子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在石破天右邊小腿上,一種酥麻感由右小腿往上擴散至全身各處,差點讓石破天站立不穩(wěn),身子搖晃了好幾下才穩(wěn)過來。
這下石破天可算是真的心悅誠服了,彎腰低頭,就差沒跪下了,誠懇地說道:“晚輩石破天,真心求見老爺子?!?p> 里面的人還是沒回答
石破天已經(jīng)受到兩次教訓(xùn)了,不敢再莽撞了,他保持著低頭彎腰的動作一動也不敢動。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保持著拱手彎腰姿勢的一動不動,饒是石破天這種練家子也感覺有點受不住了,加上寒風(fēng)侵襲,時間一久感覺全身又累又餓又冷。
就在石破天的忍耐極限快到之時,他的眼光余角看到左邊房子的房門突然亮了,然后“咿呀”一聲,房門打開了,里頭走出個端著燭火的人。
燭身很短很小根,燭火的火焰也就豆粒大,這么幾乎見風(fēng)就滅的燭火,在凌厲的寒風(fēng)中不被吹滅也就算是奇跡了,可偏偏火焰不搖也不晃,如同一顆寶石散發(fā)出微弱的光亮。
好厲害的手法,單憑這點,便勝過石破天好幾倍。
石破天的臉是既躁且羞,還要加三分的震驚,他剛才還準備在此地耀武揚威一番的,現(xiàn)在好好想想,剛剛摔的那一跤,該!這還虧是人家手下留情了。
端燭火之人毫無感情的聲音響起,“抬起頭來?!?p> 石破天緩緩抬起頭,映入眼簾的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相比較他的聲音,這張臉就要顯得蒼老許多。
“你叫石破天?!?p> 雖然是一句廢話,但石破天不敢大意,連忙點頭稱是。
“可是楚王……”
“在下正是楚王派來的?!笔铺煺f完,一臉期望地望著來人,卻見其臉上波瀾不驚,甚至連點漣漪都沒有,原本有些小激動的心情又冷卻下來了。
他本來還想搬出楚王的名頭,對方可以客氣一點的,想不到卻好像碰到了石頭一般毫無反應(yīng)。
“你此行所謂何事?”老人依舊不痛不癢地問道。
石破天連忙回道:“特來求見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