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信徒(十四)
女人的脖頸被割了一刀,刀口豁開,血朝外濺了數(shù)道,手里細長的水果刀虛虛地握在她手中,倒地的身子橫在火盆邊上,煙氣后頭的那雙眼睛大睜著,虛無地望著校內(nèi)。
保安的身影很快便遮擋住了倒地的女人,常京桐似乎聽到了他的嘶吼,喊著讓人來幫忙,外頭的人越來越多,門邊的人越來越少,常京桐站了許久,回過身子的時候,才發(fā)覺那群學生遠遠地躲在另一頭張望,見到她挪步走來,還開口問她情況。
“她沒事吧?”
“怎么可能沒事?血濺得到處都是!”
“她怎么這么想不開……”
隱隱約約的啜泣聲,學生們俱是白著臉,一副驚魂不定的模樣。
常京桐走的時候,還見到了幾個疑似老師的人往校門那跑。
她恍恍惚惚地往前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了宿舍,坐在桌前的時候,忽然覺得身心特別疲憊。
人死真的特別容易,容易得讓人心驚。
透過白紙黑字見到的生命終結(jié)終究沒有親眼所見來得刻入心扉。
常京桐抹了把臉,手搭在了桌上,這才發(fā)覺自己正在發(fā)抖,她兩手交握,極力控制自己指尖的顫抖,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覺得好受些。
她長吁了一口氣,聽著宿舍里其余幾人隨意的交談,慢慢將臉埋在手臂上,蹭掉了臉上濕濕涼涼的一片。
常京桐洗漱后出去了一趟,回來后就直接爬上了床,將自己裹在被子里,縮在了角落。
她準備等凌晨的時候再找一次余寶潁。如果她還不在,常京桐不介意再撒幾個謊,讓宿管阿姨開門看看,或者發(fā)動人在學校里找找看。即使會驚動那群光明社的人也不在乎。
常京桐不管眼前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她都不想讓夢里余寶潁的死在她面前成為現(xiàn)實。
直到燈滅,常京桐都沒有見到那所謂的學生會查寢,她趴在床上沒吭聲,盯著黑暗中的一點,聽到周遭的環(huán)境慢慢安靜下來,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過,她時不時會瞇著眼睛歇一會,很快又會睜開。
“咯吱——”
靜謐的環(huán)境中,對面的床鋪有人握住樓梯欄桿往下爬,常京桐慢慢睜開眼睛看過去,知道那是敖思夢。
她可能是起夜吧。
常京桐趴著沒動。
她隱約聽到敖思夢在下頭摸索了一番,接著,外頭走廊的一線燈光便泄了進來,常京桐愣了一下,猛地清醒了過來。
她僵著身子沒動,看著下頭的敖思夢借著走廊的燈光理了理頭發(fā),又將手里的小鏡子放回了桌上,腳步輕快地從大門的縫隙擠了出去,將門虛掩著。
過了好一會兒,常京桐才動了動發(fā)僵的身子,從床上爬了下來,踩著拖鞋慢慢走到門邊,將門拉開往外瞧。
外頭走廊空蕩蕩,哪里還有人影在。
常京桐出了宿舍后,先去電梯那看了眼,電梯停在了一樓,她猶豫了片刻,去了樓梯間往下走。
樓梯里沒有開燈,她是摸著扶手一步步走下去的。
直到見到那半敞的樓梯間大門,她才感覺踩在了實地上。
常京桐站在門后往外看,意外地發(fā)現(xiàn)本該鎖上的大門竟然是敞開的,大廳只開了個昏黃的小燈,她想了想,沿著墻往外走,走到大廳邊上正對著大門口的窗戶往里瞧。
虛掩的蚊帳里,借著外頭昏暗的光線,能模模糊糊看見床上躺著一個身影,估計就是宿管阿姨了。
見此,常京桐不再猶豫,轉(zhuǎn)身走到門邊探頭朝外望,一眼就驚得她往邊上躲。
正對著大門不遠處,穿著睡衣的敖思夢正背對著她,站在了俞平的面前。
剛剛那一眼,也不知道俞平看見她沒有。
兩人大半夜見面是做什么?
無奈兩人就站在離大門不遠的空地上,常京桐想聽聽不清,想看也看不得。
她想了想,干脆貼著墻走回到樓梯間里去,準備等敖思夢回來后,跑出去看看。
常京桐前腳進了樓梯間,后腳就聽到了小碎步的踢踏聲踩過地面,在這靜謐的環(huán)境里尤為刺耳。
這聲音消停沒多久,那鏈條碰撞的鎖門聲就響起了。
常京桐一時沒控制住表情,這光明社的人權(quán)利可真大啊,社長竟然還能拿到女生宿舍大門的鑰匙。
直到一切都安靜下來后,常京桐才從樓梯間里探出頭來。
人已經(jīng)走空了。
大門緊閉,中間垂蕩的鎖頭鏈條像是在朝著常京桐發(fā)笑。
俞平來找敖思夢,常京桐并不認為是為了談情說愛,或許敖思夢有這個心思,但俞平的心思絕不簡單。
常京桐回想起這幾天俞平總是在小竹林那里逗留,和不同的人單獨見面,連敖思夢都曾經(jīng)說過,她見過俞平單獨和曉月在小花園見面,次數(shù)頻繁。曉月是不是就在那時候成了信徒候選名單上的一員?
俞平作為光明社的社長,或許承擔著篩選且洗腦信徒的工作,但這里頭應該不止他一個人負責這件事情,不然余寶潁是怎么被說服的?或許在她忙于找資料的時候,余寶潁曾和俞平見過面?或許更糟,在曉月死前,她就已經(jīng)信仰光明社了。
‘她就是個自私鬼!叛徒!’
可能正是因為曉月被選中,余寶潁落選了才說出這樣的話?
對沉迷其中的人來說,成為信徒在他們心中應該算得上是件光榮的事情。
中午那會兒余寶潁的話也暗示了這一點。
想到余寶潁,常京桐便想到她提起的周五‘儀式’,那或許就是引渡者就位的時候,在這之前,光明社的人都在為挑選一個合適的信徒而努力。
敖思夢今晚找她的時候說過,余寶潁最近和學生會的人混在了一起,敖思夢是通過俞平得知這件事情的嗎?
在這整個荼毒學生的過程中,學生會又是占據(jù)著什么樣的角色呢?
俞平難道真的就是所謂的‘地獄的引渡者’嗎?
不過,他既然還有時間和精力來找敖思夢,那或許周五那場儀式才是悲劇的開始,她今晚倒是不再需要擔心余寶潁的人身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