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說喜歡我
湖上涼爽不少,也沒有擁擠的人群。
我心里都平靜下來,也有心情和他閑扯:“何出此言?”
他收回目光,看向湖面:“只是恰好想到了,這世上不知多少人,爭權(quán)奪利的官員也好,庸庸碌碌的百姓也罷,一生到頭臨了不都是一場空。”
“即使如你我一般的修行之人,不能得成大道飛升成仙,最后也一樣會死,人死萬事皆空?!?p> 我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你不做佛修真是可惜了。”
“我才不要,感覺到冬天腦袋會涼颼颼的?!彼麚炝藘深w小桌上的蓮子丟進(jìn)湖里逗那些搶食的鯉魚。
我覺得好笑:“那倒是,你這頭漂亮的頭發(fā)要是絞了也怪可惜的?!?p> 謝挽星突然又轉(zhuǎn)頭看我:“你覺得我的頭發(fā)好看?”
“好看啊。”我說,“和冬天的雪地一樣。”
不止頭發(fā),其實他生的也好看,輪廓分明,眉眼如畫,總是一身白,清冷過甚,但一笑起來卻如寒冰微融,雪霽初晴。
我對好看的人耐心會多些,不然以他莫名其妙的性格,我們實在是合不來的兩個人,更別說結(jié)伴而行了。
“雪地?雪地有什么好看的?!彼托Φ馈?p> 我瞥了他一眼:“沒眼光?!?p> 我喜歡下雪,下雪的時候能叫安屏燭給我堆一排雪人。
華音峰的四季是師父掌控,她與我都喜歡與外界一致,是以峰中一年四季從不落下,不似丹心峰,四季如春,舒適卻又有點無趣。
年年冬天我都裹著披風(fēng)窩在窗邊的軟榻上,騙安屏燭在外面頂著寒風(fēng)給我堆各式各樣的雪人,她雖然不聰明,但格外手巧,堆出的雪人惟妙惟肖。
我自己不堆,因為我受不得凍。
謝挽星看了我一會,又笑了:“你說好看就好看。”
我知道有些宗門的功法雖然強大,但卻很傷身,估計他就是這樣傷了根基。
我伸手勾了一縷他的發(fā)絲:“你不喜歡,就找其他方子調(diào)養(yǎng)回去咯?!?p> 他卻湊過來,將頭發(fā)送到我手中,似真似假地說:“原本不喜歡,現(xiàn)在喜歡了?!?p> 船突然震了震,我們坐的船被旁邊劃過的另一艘船擦碰到。
謝挽星一個不穩(wěn)往前撲了下。
白色的長發(fā)瞬間蓋住了我鋪散的黑發(fā)。
旁邊的船公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不小心撞到你們的船了。”
我推了謝挽星一把:“起開,你壓到我頭發(fā)了?!?p> 他單手撐在我臉側(cè),撥了撥同白發(fā)交織在一起的黑發(fā):“你這幾根發(fā)尾分叉了。”
我煩了,瞪他一眼。
他才收手坐起身。
我拍拍灰,又覺得不夠,便又施了個凈塵訣:“人死萬事空又何妨呢?”
他微微愣了下,才反應(yīng)過來我在說剛才的話題:“嗯?”
“生死有何意義?不過全憑心意罷了。”我隨手剝了顆蓮子,唔,忘記將蓮心去了,好苦,“總歸登仙的人寥寥,不若痛痛快快活一場,哪怕不能飛升,也不算虧了。”
我又重新剝了顆蓮子,將蓮心去了。
他見狀,湊過來,把我手里剝好的蓮子叼走了:“但活著也不怎么痛快,沒甚意思,嗯,味道清甜?!?p> 我怒了,用蓮子殼砸他:“沒意思那你去死?!?p> 蓮子殼落在他衣服上,他笑的更開心了:“剛才還說喜歡我,一轉(zhuǎn)眼就這么絕情,不就是吃你一顆蓮子嗎?”
“我什么時候說喜歡你了?”我被他的沒皮沒臉驚住了。
“你方才說我的頭發(fā)好看,就是喜歡我的頭發(fā),我的頭發(fā)是我的,四舍五入,你就是喜歡我?!?p> 我活了十九年,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么個四舍五入法。
若我喜歡吃蓮子,豈不是還得喜歡全天下的蓮花?
真的很希望宗主以后罰我抄書的時候也能這樣四舍五入,我寫兩個字,就四舍五入算我將整本都抄完了。
我剛想回他兩句,目光卻看見岸邊走過的幾個人:“嗯?你看那兒。”
“我不看,你還沒給我答復(fù)呢?!彼麥惖轿颐媲啊?p> “什么答復(fù)?”
“你說喜歡我,怎么說話不算數(shù)?你要為自己的話負(fù)責(zé)?!?p> 我生氣地扯了一下他的頭發(fā):“我沒說,負(fù)什么責(zé),我才不喜歡你,那幾個人的身上沒有人氣,身下也沒有影子?!?p> 他這才轉(zhuǎn)頭往岸邊看了眼:“還真是?!?p> “雖說這里是秘境入口,但也是一方小世界,這兒的人與外面也沒什么區(qū)別。”我覺得奇怪,“若是再多些時日,千年后或許此處秘境就能歸于六界,受天道管轄,入輪回之中了,怎么會出現(xiàn)這種……隱患。”
任何事物的發(fā)展都會朝著對自己有利的方向,秘境也不例外。
這方小世界已經(jīng)成型,秘境自然不想摧毀自身的一部分。
但剛才那幾具軀殼宛如傀儡,有隱約的煞氣,只能說明他們不是秘境本身產(chǎn)生的,是有人帶來或造成的。
謝挽星想了想:“這方秘境已經(jīng)存在近千年了,雖說入口每人各不相同,但這么多年,一定也有其他人從我們這處進(jìn)來過?!?p> “這幾具軀殼可能是當(dāng)初其他修士留下的傀儡?!?p> 這確實是唯一能解釋的理由了。
我只好將疑慮放下。
“想什么呢?”謝挽星突然也扯了扯我的頭發(fā),“過了燈會就離開這里去秘境了,這里只不過是入口的一部分?!?p> 確實,等離開之后,這里的一切就和我沒關(guān)系了。
嗯?我看向他修長的手指。
“你手上沾了水,不要碰我?!蔽遗拈_他的手
他剛才分明把茶水打翻了,居然敢把水擦在我頭發(fā)上。
“我偏不?!彼謥沓段业男渥印?p> 我躲閃不及,被他攥住袖子:“船公,我要下船!”
“好嘞,二位稍等,小老兒馬上靠岸咯!”
船停在岸邊。
我跳下船,又施了個凈塵訣。
謝挽星追過來,湊到我面前來看我的表情:“哎呀,真生氣啦?”
我繞過他。
“別生氣啦,你下次也用我的衣服擦手?!彼谖叶呧┼┎恍?。
“咻——”
破空聲響起,天邊突然綻開煙花。
我這才注意到已經(jīng)黃昏了,天快要黑了。
絢爛的煙花壓不過黃昏的艷麗,卻仍是一朵朵綻開。
街邊不知何時也擺上了一排排燈籠,一眼望去比正午還要亮。
突然一只燈籠被托到我面前。
雕刻精細(xì)的框架,暖黃色的燈光照出里面撲扇著翅膀的蝴蝶影子。
謝挽星笑瞇瞇地問:“這下不生氣了吧?”
我眼睛一亮。
“這和昨天的兔子燈一樣,你在哪兒買的?”我湊到燈前,想看清里面是什么小機關(guān)。
他將燈交到我手中:“什么買的,是我昨夜回來親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