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石頭會唱歌

　　圓芳得到小龍的房子，逐漸習(xí)慣，長期住了下來。她刁鉆古怪的性情，與大編輯老伴卻比較合得來。我打趣說你們倆半斤對八兩吧。她眉眼一橫，怒道：你是這么看我的嗎？氣呼呼的說了好幾遍?？次冶凰f得狼狽的樣子，緩和下來。

　　圓芳也是老年人了，不要把人看死。你想想，他們家的人都沒了，兒子也判給了男方，現(xiàn)在不知所蹤。唉，她一個人，很可憐，很寂寞，找個人說說話而已。

　　圓芳說她兒子，驕傲與傷感并存。但是你要問她一些具體的事情，她總是引而不發(fā)，顧左右而言他。

　　一次，她問：“聽說蔡文琴是你師傅，你記得蔡珠明嗎?”大編輯回答她，蔡文琴，是的，聽我老公講過蔡珠明的故事。兩個母親，喜歡談兒女間的事，說起來，滔滔不絕。

　　蔡珠明老婆要離婚，他斗不過他老婆，也可能他根本不屑她。那個母老虎把兒子搶走了，他也不爭，知道吧。老伴點頭，只是聽圓芳說母老虎，有點詫異，心想如今男人都變成了貓吧。

　　圓芳說起來，讓老伴接不上話，老伴只好耐心聽。那個農(nóng)村人很古怪，不讓孩子上學(xué)。你說這個樣子的人少見吧。別人勸她，她就說，上學(xué)有什么用，孩子的爸學(xué)的多，早早的成了鬼。再說農(nóng)村人，很多文盲，還不是瀟瀟灑灑可以活一輩子。她丟給孩子小人書，她做她的生意。小孩不懂就問她，她還不耐煩，就這個樣子小孩學(xué)會了認(rèn)字。

　　那個孩子雖然長得虎頭虎腦，但是有點憨憨的，冒傻氣。沒有他爸爸靈光。她叫孩子小石頭，農(nóng)村人的習(xí)慣，越賤越好養(yǎng)。

　　小孩子對石頭從小就產(chǎn)生了興趣，一發(fā)不可收拾。撿一些奇奇怪怪的石頭玩。長大了開始收集，起先在本市，后來滿世界到處跑。

　　石頭媽發(fā)現(xiàn)兒子玩石頭，家里放不下，就放在蔡家老房子里，她也不管。小石頭開始看從姑姑那里找來《十萬個為什么》看，十二歲看大百科全書，后來到地質(zhì)大學(xué)和圖書館找礦石方面的書。石頭媽開始警告他，傻兒子，書讀多了會讓人更加傻。

　　她剛開始做從她老家弄來的紅薯生意。賣生的和烤紅薯，順便收舊書，或買或賣，這是從蔡珠明那里學(xué)來的。她不在，石頭守店，胡亂翻書和胡亂買賣，虧不虧他不管，令他媽頭疼。心想怎么生了這么個憨貨。

　　他玩的石頭被大人、小孩子看中互相交換，他也不在乎值不值錢。他自己沒有的、喜歡的就收，就交換。這些人也覺得他有傻氣，經(jīng)常騙他。不過，他胸前戴著的一塊雜色的印石從來不跟人換?？磥砗芷胀ǎ鞘撬鏍敳滔壬鷤飨聛淼?。是以前郭老，現(xiàn)在被尊為大師，留下的墨寶，刻著：

　　琴簫友之

　　據(jù)說這塊石頭要用童子血來養(yǎng)，有一次小石頭真的把自己的手腕割破，放了一杯血將那塊印石泡起來，被石頭媽看見，心疼、又好笑、又好氣，又無奈，大罵蔡家的祖宗。說這種有邪氣、鬼氣的爛石頭，還當(dāng)傳家寶，這不是貽害子孫嗎。害了蔡珠明又來害她兒子石頭。

　　小石頭硬是捂著不讓她扔了。說你扔了這個東西，我就把身上的血放干凈。石頭媽真的怕這傻乎乎的兒子自殘。說連這也代代相傳，又把他爸蔡珠明罵一遍。

　　帶兒子去醫(yī)院包扎傷口，醫(yī)院護士很驚駭，不停地說十幾歲的孩子割手腕好玩，真是少見，不是瘋子就是傻子。她媽對護士吐了一口吐沫，你們是醫(yī)治人還是傷人。那護士自認(rèn)倒霉。

　　他們回到家里，石頭馬上取出那塊石頭，驚喜地叫她媽。母子倆一看都驚訝得合不攏嘴，那塊印石變得通體透明，里面的景象隨著角度的變化，變幻莫測，有時如晴空，天青色上飄著白云，不一會飄起來雪花，再變化出朝陽似火，彩霞滿天，如詩如畫。

　　石頭媽心里顫抖著，害怕的要命，張口結(jié)舌，仔細聽一下是說小祖宗、傻兒子、小寶貝，別再干這種鬼事情。想要再看一遍，用別的辦法行不行！石頭后來試驗用各種紅色的顏料泡，包括紅茶、紅酒泡都沒有效果。瑞午節(jié)那天，她媽給他額上點了硃砂，說是能祛邪，他用硃砂泡了，奇跡再次降臨。只不過，沒有上次那么神奇自然。

　　她媽明白了石頭價值，開始又做起了石頭和寶石的生意。

　　這孩子一天天長大，他越來越癡迷石頭了。一個玩石頭的女孩，來到他家小店與他搭訕。播放器里唱著一首歌：

　　有一個美麗的傳說

　　精美的石頭會唱歌

　　它能給勇敢者以智慧

　　也能給善良者以歡樂

　　只要你懂得它的珍貴呀啊

　　山高那個路遠也能獲得

　　聽了這首歌，石頭喜歡得要命。問女孩是什么歌。女孩故作姿態(tài)，說是一首民歌，歌名是《有一個美麗的傳說》。

　　他和這個扭扭捏捏的女孩戀愛了，高興不高興都唱這首歌。他暗自發(fā)誓找這種石頭。這時他學(xué)會了上網(wǎng)，一查在山東有，有人還說火山口可能會找到，本地鋼鐵廠倒廢鐵渣的地方，有一種浮水石也是類似這樣的石頭。一個月后，女孩送給他一個小掛件，說這個玳瑁石頭的寓意有驅(qū)邪避難、健康長壽、吉祥如意等的意思。期待他用印石交換，作為愛情信物。

　　大家以為他糊涂，這時他開始警惕，把這一個月前前后后情景一琢磨，就覺得不對勁。上網(wǎng)一查，古代玳瑁是作為中國古典詩歌中的意象之一，有對女子外貌的精彩描寫“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是講述告別之景，繁欽《定情詩》中也提到“何以慰別離？耳后玳瑁釵”，“釵”諧音拆，有分離之意。

　　仿佛這玩意作為定情物不妥。況且她那個完全是石頭，完全不是有機的玳瑁石。

　　拋下那個女孩，感情上有點別扭，他還是對木魚石情有獨鐘。據(jù)他查在山東JN市長清區(qū)饅頭山，這種石頭全世界獨一無二，是一種中空的石頭，手搖或敲擊能發(fā)出動聽的聲響，好像唱歌一般。

　　有詩贊曰:“曾見山有洞，罕聞石中空，雖非珠玉類，可在一絕中“。古代的文人墨客利用其中空為盂為硯，所盛水墨經(jīng)久不變色味。這種石材從色、紋、聲等多方面，都酷似和尚誦經(jīng)敲打的木魚。

　　石頭趕去考察，大失所望，本地人用那首歌炒作，用木魚石作了茶壺、茶杯，大吹大擂其養(yǎng)生功效。

　　在人聲嘈雜的市場，他聽到一個女聲唱這首歌，循聲一看，一個和他一般大的妙齡女郎，敲著一塊拳頭大的木魚石。他激動萬分，急急的趨前。面色潮紅，聲音變了調(diào)，問那個女子：“這、這、這塊木魚石能給我嗎？”

　　他的本意是給他看看。

　　不料，那女子像山東人一樣，很慷慨大方，鶯歌一樣的聲音，在熙熙攘攘的市場，飄入他的耳朵里：“好石頭送給有緣人?！蓖ｎD了一下，笑瞇瞇地說，留下先生的大名，網(wǎng)址和家庭地址就可以了，最好看看身份證。他這才如夢方醒，像得到圣旨，一一照辦。

　　他拿在手里，用木棍敲擊，其聲如和尚誦經(jīng)。他把掛在脖子上的印石取下來，鄭重交到女孩手里，女孩堅持不收。

　　圓芳講到這里，唏噓不已，這真是天涯有芳草，何處不相逢。大編輯老伴這時才接上話，你的兒子現(xiàn)在還好吧。

　　我兒子和小龍的兒子，這兩個活寶，自幼在一起，線上線下打游戲，現(xiàn)在真刀真槍的世界與高手過招。都一去不回，生死難料。

　　老伴感覺到圓芳身上的寒意。

　　唉，你看小石頭，人家傻傻的，生活有滋有味。老伴不停地安慰她，這是憨人有憨福。你兒子聰明，時候未到，人各有緣分和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