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星星的放牧，第二節(jié)

　　第二天晚上，我說你關于九毛家的故事還沒有說完吧。大編輯老伴數(shù)落我，你女兒工作壓力大，別把婚戀的事情掛在嘴邊上。很多孩子被催婚，草草結婚并不幸福。天下姻緣一線牽，隨緣吧。

　　星星如愿下放到內(nèi)蒙古大草原，她媽不讓去。在家里呼天搶地，又哭又鬧。星星非常生氣，跺著腳對父親說，大哥隨第一批知識青年下放農(nóng)村，我媽只是有點哭哭啼啼。怎么到了我就跟發(fā)了瘋似的。

　　他爸知道生米已經(jīng)煮成了熟飯，無可奈何地說，你媽和我是農(nóng)村里過來的，農(nóng)村的苦日子，你們不知道，你是大姑娘，不一樣的。星星梗著脖子說我怎么不知道，大哥的信，我看過。他爸眉頭緊緊皺在一起，搶過話，你懂什么？身臨其境的人，只會報喜不報憂！

　　她弟弟妹妹支持她，對父母說，這是響應偉人號召，建設我們的新生活，也是二姐的遠大理想。

　　星星聲音柔和下來，對兩個弟弟妹妹說，我走了，你們別再淘氣，好好地，聽爸媽的話。又對爸爸媽媽撒嬌，我們班有個男同學叫二毛的也報了名，有個伴，你們別為我擔心。妹妹朝她擠了擠眼，做怪相，意思是，好哇！玄機原來在這里。

　　知道內(nèi)蒙古寒冷，她媽為她縫了新鋪蓋。還準備了什么臉盆、牙膏、牙刷、飯碗、女人用品等等一應俱全。他爸給她買了新鋼筆、新華字典，鋼筆上刻上了星星的大名。

　　啟程的那天，他們?nèi)页鰟??；疖囌捐尮男?，紅旗飄舞，人聲鼎沸。四處貼滿標語有：歡送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等。她媽四處張望，半天沒有看到星星的同班同學二毛。很驚惶地說你們男同學呢。星星也有點失望，二毛為什么不來送她。這時，二毛不知從何處鉆出來的。叫了幾聲星星，沒反應，淹沒在周圍的嘈雜聲里。他不得不大喊大叫，來到他們身邊，震得星星媽耳根疼。

　　他仍然拼命大聲說，他一個星期后才出發(fā)，老天不長眼，把他調配到XJ建設兵團去了。他對星星父母說來送一送同學星星，看她弟弟顯出不惑的表情。她媽不無遺憾地說星星沒人照應了。二毛聽到，趕忙安慰她，還有其他班上的同學，我去跟他們打個招呼。

　　火車汽笛高鳴，排著大氣吭哧吭哧地移動，咣囔囔緩慢向前。分別的人們趕緊叮囑最后幾句話，二毛扒在車窗上塞給星星一個紙團后被甩下車。星星他們?yōu)榕徘搽x別和向往這些五味雜陳的情緒，車廂里傳出了歌聲，自豪而鏗鏘有力：

　　我們走在大路上，

　　意氣風發(fā)斗志昂揚。

　　......

　　她也跟著唱，一邊唱一邊打開紙團，里面寫著幾個雄健的鋼筆字：等著我，讓像章替我保佑你。里面包的是一枚偉人精銅像章。

　　聽說二毛他媽生他時很順利。落地哭聲響亮，不輕不重6斤，五官端正。小時候，鄰居喜歡叫他羅馬尼亞，是受黑白電影時代羅馬尼亞影片的影響的原因。長大了，他是個眉毛很黑很濃、眼睛很亮、嘴唇很紅、鼻梁很直很高的小伙子。

　　看他爸爸干活，就像是得到了真?zhèn)?。二毛愛看小說，講三國故事頭頭是道。寫得一手好鋼筆字，老師讓他負責寫班上的黑板報。星星冷不丁寫的小詩，讓他匿名發(fā)表在黑板上。

　　一般來說，做木工的人，都心思縝密，二毛也有這個小特點。星星臨走時二毛跟他商量，內(nèi)蒙古那么遠，以后通信很麻煩。你想想是你弟弟，還是你妹妹能為我們傳遞消息。只要把地址給我爸，就可以了。

　　他的話馬上得到了應驗，他們兩人的大哥也和他們同校，雖然在一個縣里，就沒有分配在一個鄉(xiāng)鎮(zhèn)。而他們相隔更加遠，星星的目的地是內(nèi)蒙古阿拉善，二毛的方向是XJ的哈密，建設兵團第十三師。他們從家里出發(fā)達到目的地要一個星期后。二毛買了一本中國地圖，初步一量距離內(nèi)蒙古阿拉善和XJ的哈密大概300到600公里。

　　二毛兩星期后到了哈密，就打聽十三師哪個連隊離內(nèi)蒙古近，如愿分配到最艱苦的柳泉農(nóng)場。馬上給家里寫信報平安，一個月后，他爸來信說星星的地址是EJNQ駝峰鎮(zhèn)紅吉鄉(xiāng)，注明了隨季節(jié)變化，放牧的地方相差十萬八千里。他爸夸張地打了一個大大的驚嘆號，就像是暗示他，你如果和星星談戀愛，現(xiàn)在就是牛郎織女了。

　　二毛按照地址寫了一封信：

　　星星，你好嗎？

　　我已經(jīng)到了離你最近的XJ的哈密柳泉農(nóng)場。我們相距300公里，這里經(jīng)過連隊自己建設，農(nóng)場初具規(guī)模。道路是簡易泥土路，有的路段鋪了小石子。剛剛來時老革命們住帳篷，現(xiàn)在是土坯房，不久我們會自己燒磚建磚瓦房或者木板房。北方確實荒涼，HM市區(qū)還可以，有小江南之稱，柳泉農(nóng)場這里不像晴川鎮(zhèn)植被茂盛。不過農(nóng)場打了水井，還引來山泉，種了幾顆胡楊林、野胡桃、棗樹和十幾畝小麥和西紅柿，養(yǎng)了十幾頭羊?；旧献龅搅俗越o自足。我們每天要軍事訓練，隨時準備打仗。很想念你，望告知你的詳情。

　　此致，革命的敬禮！

　　信里面的“很想念你“被劃掉了，但是還能夠看出來。等了一個月后，星星的信才姍姍來遲。日期是2周前，二毛估算他們的信來回最快四個星期。終于到了美妙的歌曲里面的場景，二毛能想象星星眉飛色舞的樣子，她一定是歡快地擁抱了大草原清新的空氣，跪下吻著各種奇異花草，滿地打滾。

　　信里介紹他們兩個女知青進了一家蒙古包，這家人都很壯實，唱起了蒙古長調，用馬奶酒歡迎她和紅霞。這批知青只有他們兩個女的，其他的男知青落戶在10、30公里范圍內(nèi)。學會騎馬后才能相見，我們相隔300公里不知哪年能相見了。她寫了幾首詩歌，歌頌牧民豪放熱情，和大草原的美景對她內(nèi)心的強烈沖擊。二毛讓她把詩歌寄過來，看能不能在他們兵團小報上發(fā)表。

　　他回信說，他也很快樂，老兵有的學會了手鼓、都塔爾、彈拔爾。唱賽乃姆，是一種在維吾爾族民族樂器伴奏下表演的傳統(tǒng)歌舞。他用筆記本記錄了幾首好聽的歌，可惜你聽不到，咱們見面就唱給你聽。他開心，說起玩笑話，如果你夢見了我，可能會聽到的。

　　兵團領導對他們知青很重視，說我們這些大老粗建設XJ不知道從何處下手，有了你們這么多的秀才，我們兵團如虎添翼了。通過這快兩個月的了解，他們讓我先代理連隊的文書。勞動之余，負責寫標語、黑板報、給兵團小報寫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