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血淚的真相
月明如晝，銀輝遍地，將此間天地照得格外分明。
王冬斜斜地倚著棉枕，歇在墻角的梧桐樹下。
隱于草木間的螢火紛飛，停于少年的鼻尖，惹出一聲噴嚏。
四寂無聲，他的耳朵卻動了動，仰頭看去，原是半瞌的瞳仁瞬間放大。
只見一人踩著墻頭躍下，三千雪絲如瀑，攜著桐葉傾瀉而下。
女孩雙唇微張，詫異的眼光掠過樹下的少年。而她落下的方向，正正好好是少年躺著的地方。
就這樣跳下去豈不把人踩死？她還不想在剛開學(xué)不久就犯下一起命案。
她的身子迅速向前頃了頃，伸出手臂就要去抓跟前的梧桐枝。
然而眼前距離最近的枝條過于細小，她才握住這根枝條的最頂端就齊齊斷裂開來。
好在有枝條的輔助，她成功地往前移了幾分，但不多。
一彈指頃，痛呼聲還是毫不意外地響起了。
姜棗整個人面朝下地砸在了王冬身上，不過這也比她直接跳人肚子上好太多太多。
被她這么一折騰，滿樹梧桐花如堆云疊雪，簌簌搖落，鋪了二人一身。
夜間月冷，可身下的這具軀體卻格外滾燙。
她能感覺到長長的睫羽打在脖頸上時細微的顫動，很快，薄薄的肌膚便起了一層酥麻的癢意。
因為疼痛，王冬下意識作出防御的姿態(tài)，當(dāng)雙手觸碰到少女纖細的腰間時，他猛地頓了頓，只得呲著牙呈“大”字形躺在地上。
像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愛侶，在花樹下相擁著。
姜棗絕對是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支起身子，飛速退出半米遠。
她伸出手，用魂力仔細探查著對方的身體，在確保人沒被自己砸壞后才松了口氣。
“抱……咳咳咳歉。”
嘴里嘶啞的聲音陡然變了個調(diào)，很快又恢復(fù)正常。
姜棗咽了咽口水，適才演得有些過了，聲音壓得太死，差點沒變回來。
“呃…嘶……沒事?！蓖醵诓莸厣蠏暝艘环?，使勁撐著草地，直起半邊身子。
看樣子，他并沒有注意到剛剛的小插曲。
姜棗抿了抿唇，“你可以打我一頓，我絕不還手?！?p> 這下，詫異轉(zhuǎn)到了王冬的臉上。
“我為什么要打你？”
“我傷了你。”
“你又不是故意的，我怎么能隨便打人呢？況且，你看我！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你覺得我還有力氣嗎？”
她搖了搖頭，“抱歉，是我不夠警覺，如果我仔細些，應(yīng)當(dāng)能察覺到墻后有人。”
王冬懶懶地瞇著眼，靠在了樹干上，“非要這么說，那我大晚上不按規(guī)定在宿舍睡覺，跑來這鬼地方休息，我也有錯?！?p> 若有似無的花香夾雜著夜間的寒涼，飄落于此間。
鼻翼輕翕，王冬重新睜開眼，將目光落在了少女的衣角上。
他用手輕輕點了點自己的額頭。
“你的身上，有梧桐花?！?p> 聞言，姜棗順著他指的地方摸去，一朵小花苞牽著發(fā)絲飄然落下。
“話說，你去了哪？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買東西，迷了路?！闭f著，她低下頭，從兜里翻出一張青面獠牙，眸若銅鈴的面具。
“啊…哇，你的喜好還挺特別。”眼前突然出現(xiàn)這么個怪東西，王冬的肩膀都抖了抖。
他狀似不經(jīng)意地瞟了眼姜棗的鞋面，眉尾向下壓了壓。
姜棗“嗯”了一聲，問道：“你呢？為什么在這？”
“我嘛，自然是因為霍雨浩那家伙，讓我有床不能睡，有家不能回?！蓖醵祥L了聲調(diào)，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他占了你的床？”
“嗯哼，也能這么理解。”
他擺了擺手，抱著枕頭轉(zhuǎn)了個方向，“好困啊，實在撐不住，先睡了?！?p> 姜棗望著那蜷縮的身影，默了一瞬，向宿舍樓走去。
……
待她再回到這里時，樹下的人早已睡熟了。
少年四仰八叉地躺著，呼吸聲平穩(wěn)又綿長。
似乎是一個不錯的夢。
她的步子很輕，像來時一樣，去時也未發(fā)出半點聲音。
樹影搖曳，花落人空，只是那草地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床素白的棉被。
“宿主，沒想到你還能吸別人魂力！”22號系統(tǒng)繞著正在床上打坐的人說道，“只不過這方式…屬實是太殘忍了點。”
回想到二人被抽取魂力時痛苦的模樣，白面團子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姜棗運轉(zhuǎn)著剛剛奪取的魂力，將其盡數(shù)渡于精神之海內(nèi)。
兩座石像受著大量的魂力滋養(yǎng)，也漸漸顯露出它原本的色彩，隱現(xiàn)活物的氣息。
做完這一切，她并未睜眼，只用意念與系統(tǒng)對話，“我通常還是有人性的，剝奪獵物的魂力時，我會先把他們殺了?！?p> 系統(tǒng)飛到暗處，悄咪咪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我~還~是~有~人~性~的~”它小聲嗶嗶道，“這泥馬有什么區(qū)別？”
“我還沒聾。”
“??！宿主，我這是夸您呢！您簡直是小的見過最有人性最仁慈最善良的大好人了，這世上簡直找不出第二個像您這么平易近人宅心仁厚善解人意豁達大度的正人君子！”
姜棗的眼皮緩緩掀開，她緘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這兒剛好有一包針線，你若實在憋不住，我可以幫你。只是我對女工不太熟練，可能會有些疼，你且忍忍?！?p> 白面團子一臉驚恐地連退到床腳，它不知從哪變出一雙小手，死死地捂住臉上的那條小縫。
“都是將死之人，不過是死法不同。我可以給人體面的死法，但今夜的這對夫妻，不配。”
窗外的月光靜靜流淌在玄衣上，及踝處的布料顏色明顯比其他地方深了許多。
姜棗捻起那一角，紅梅頓時盛開在指尖。
“我見過太多太多的人，但如今夜這般混淆黑白，逃避自己所為，將自己犯下的錯說得這般冠冕堂皇的人……”
匕首自腰間拔出，將那片衣角斬斷。
“呵，我倒是第一次見。”
她頗有些嫌惡地將手里沾著血污的布料扔遠了些，又拿出帕子將指尖擦了擦。
系統(tǒng)欲言又止地看著姜棗的動作，想了半天，還是朝她湊了過去，“其實……這是既定命運的投影。”
“什么意思？”
“我們改變了世界原定的走向，原先的時空便不復(fù)存在，重要之人的靈魂投影，未能發(fā)生的結(jié)局都會以另一種方式投射，以此來彌補漏洞?！毙F子頓了頓，“而宿主你遇到的玉蝶、玉蝶爸爸、潘靈、歲金就對應(yīng)著王冬、唐三、霍雨浩等人?！?p> “什么？！”
姜棗的呼吸滯了滯，嘴巴張大了好一會兒，卻始終沒有發(fā)出聲音來。
“宿主，宿主?”小團子試探性地在她眼前晃了晃，但她就是沒有反應(yīng)。
“宿主！嗚嗚嗚，你不會傻了吧！這讓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系統(tǒng)以后怎么過吶！”
她的臉色已經(jīng)黑得不能再黑了，一巴掌將都快把鼻涕眼淚抹在自己臉上的鬼玩意兒拍開。
自己的弟弟，是那樣的人……
這么狗血老套毀三觀，就算在她那個年代也極為少見的故事，竟讓她吃了狗屎的給碰！上！了！
現(xiàn)實版的三角戀，小三上位男方?jīng)]腦子完全看臉愛人，一對臭婊子還立忠潔牌坊，無數(shù)傻逼傻屌歌頌一對臭婊子的愛情事跡，為其標(biāo)榜敢愛敢恨，完全不看他們的所作所為，唾棄受害者的橋段，出現(xiàn)了！還在她身邊！
她還以為像這種腦子長在屁股上，完全忽視人類社會倫理道德的低級生物早就滅絕了，又當(dāng)又立，狗都比他們忠誠多了。
試問誰能接受自己的親人突然變成故事中的一員！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連最基本的修身都做不到，還談什么治國平天下。連人都做不好，就別談什么他爺他奶的事業(yè)了。
姜棗幾度想沖出宿舍，心里的情緒一壓再壓。
她絕不允許自己的家人就這么……
雖不知未來會如何，但她姜棗，絕不會讓現(xiàn)在的霍雨浩，自己唯一的弟弟變成第二個潘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