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朵安安靜靜坐在課桌前,漂亮的眼睛閃爍著細碎的光。
被問到這個問題那一刻,她能感覺到紀蕓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的腕骨上,她有些尷尬的收回手,思考著該怎么回答。
這個情況,是她早就預想過的。
以前每換一個班級,都會有人這么問她,知道她有輕微心臟病后,也都會因為害怕而遠離她,從小到大,她都很難有知心朋友。
垂眸凝神好半天,可怎么解釋都不妥。
銀朵不想騙人。
最后索性牙關一咬,如實交代了。
她溫和的看向江遇和紀蕓,聲音不大,咬字清晰:“這個不是手表,是心率檢測儀,我有先天性心臟病?!?p> 五月的陽光下。
紀蕓和江遇兩人呆若木雞,沒想到只是無意的詢問,扯出了這么大的事情。
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紀蕓最先反應過來,掐了一把江遇的胳膊,無事發(fā)生般安慰道:“超酷,時時刻刻都能看見自己的心跳頻率?!?p> 聽見這話,江遇唇齒間有點澀意,抱歉的開口:“不好意思啊,銀朵?!?p> 銀朵彎著清透的圓眼,搖頭:“不要緊,我也覺得挺酷的,以前已經(jīng)做過手術了,現(xiàn)在只要不是做劇烈的活動或者過多刺激心率,就不會有什么問題?!?p> 幾人正說著話。
班主任忽然出現(xiàn)在門口,目光掃在幾人臉上,最后扶了扶眼睛,叫走了銀朵。
江遇站在原地,
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杏色的背影上,捏了捏手中軟軟的面包,忍不住問紀蕓:“哎,老紀,你覺不覺得銀朵同學特堅強,特溫柔。”
“覺得。”紀蕓一直都很喜歡銀朵,瞟了眼江遇,認命般的長嘆一口氣:“但你離她遠點,你克她?!?p> 江遇欣賞的臉愣成難以置信:“你這人怎么搞封建迷信啊,我憑什么就得離她遠點,我不能喜歡她嗎?”
兩秒后。
紀蕓瞇了瞇眼睛,語出驚人:“那你還真是別想了,她喜歡的類型,你比不上的。”
……
此后的一整天。
紀蕓和江遇都沒有疏遠銀朵,反而因此對她更加親近,校園生活里最大的難題好像也變得不再困難,友誼關系更加和諧。
放學的時候。
江遇跟紀蕓借了八十塊錢,說要去收留他的那家網(wǎng)吧,還上這兩天都上網(wǎng)費。
紀蕓嘮叨了他半個小時,掏出八十塊錢,卻沒打算給他,“我跟你去,還完網(wǎng)費,你得跟我一起回家?!?p> 說完,她又轉過頭對銀朵說:“朵朵,你陪我去一趟?然后我們再一起去圖書館看書?”
“可以?!便y朵沒什么意見,本來今天就已經(jīng)約好了要一起去圖書館的,早一點晚一點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
五月的天氣變得很快,早晨出門的時候刮著大風,現(xiàn)在吹來兩朵沉悶的烏云,轉眼又要下雨了。
幾人從公交車上下來后。
銀朵抬眼看向旁邊的站牌上的大字。
“騎樓舊街?!?p> 與繁華的云渡市中心不同,眼前的景色完全是陌生的。
稍微老舊的街道,茂密的筒子樓,街頭巷尾的人流稀少,破舊網(wǎng)吧和發(fā)廊比比皆是,啤酒廣告商贈送的招牌和旋轉燈柱引人注目,像古早千禧年間才會有的街景。
紀蕓牽著銀朵的手,掃了眼周圍的環(huán)境,無語的看著江遇:“你怎么會選在這種地方上網(wǎng)?!?p> “我沒得選?!苯龅故呛艿?,走在前面帶路:“這里不查身份證?!?p> 銀朵不遠不近跟在他們身后,目光落在一家重病康復病院門口,那棟病院嶄新寬闊,與周圍混亂陳舊的建筑物格格不入,甚至比學校附近的市中心人民醫(yī)院還要豪華許多,所以格外能吸引人去觀看。
網(wǎng)吧也正好在這棟病院對面。
很狹窄的入口,里間白霧繚繞,發(fā)黑的水泥地面全是污垢,鮮紅的檳榔汁水和煙頭混雜在一處,顯得特別惡心。
江遇沒讓兩個女孩靠近。
而是拿了錢獨自走進網(wǎng)吧里,跟一個黃毛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不一會兒,天色沉沉,悶熱的烏云不堪重負,開始嘩啦啦的落雨。
銀朵來不及多想,見周圍的店鋪都沒有什么遮擋物,只有黑網(wǎng)吧門口有一個破爛的遮雨棚,便拉著紀蕓跑到傘下躲雨。
雨絲迷迷浮浮,空氣里很快泛起一種刺鼻的水汽。
紀蕓拿出手機給江遇打電話,催促他快點從網(wǎng)吧里出來。
銀朵則百無聊賴的站在原地,繼續(xù)用目光去探尋那家康復醫(yī)院的大門,似乎沒有什么消遣方式,只能去數(shù)高樓上有多少扇窗。
忽然。
康復醫(yī)院的自動門打開了。
有個人從里面走出來。
舉著把黑傘,氣質身形格外熟悉。
銀朵呼吸一頓,下意識想要站起身來,湊近去看。
江遇已經(jīng)從網(wǎng)吧出來了,抱著兩瓶冰涼涼的飲料和雨傘,“來了來了,我們走吧?!?p> 他把飲料分給紀蕓和銀朵:“喏,辛苦你們陪我跑一趟。”
又把傘打開,感覺不夠三個人遮擋,便撓了撓頭說:“你們兩個打傘去圖書館,我淋雨回去?!?p> 紀蕓:“不行,你跟我們一起去圖書館,然后跟我回家?!?p> 兩人僵持不下。
銀朵偏頭看著康復中心,像是想到了什么,把自己的手臂從紀蕓的懷里抽出來,說悄悄話一般,貼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聞言。
紀蕓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同樣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微笑了然道:“行,你去吧,我們改天再去圖書館?!?p> 隨后就拉著不知所云一臉懵逼的江遇走了。
春天末尾的氣溫悶熱熱,并沒有因為下雨緩解半點,網(wǎng)吧內空調開的很低,時不時散出一點涼氣。
銀朵站在遮陽棚底下,遲遲沒有挪動腳步的打算,而是很認真地觀察著不遠處的人。
清瘦的男人撐著一把黑傘站在雨里,他面前停著一輛很豪華的車子,另一只垂落修長的指間捏著一支香煙,他側臉隱匿在傘下的陰影里,使人看不清楚神情,卻能感受到一種深抑的氣場。
思念了兩個多月的人忽然出現(xiàn)在眼前,銀朵呼吸變得輕緩,像是怕驚擾到了什么。
或許是他面無表情時,眼底透出的那一抹陰郁。
他為什么在這里,又為什么會從康復醫(yī)院里出來?
是有什么人生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