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秦氏投資了水櫟文社,杜櫟這個大老板就嘚瑟得上天了,豪言一年之內(nèi)將水櫟文社做到上海文學(xué)社前十,并開始著力出版自家文社的書,要同屹立在上海幾十年的出版社爭一爭口食。
林沅道她是在做夢,而她卻甘心沉醉在自己的白日夢里。
不過這樣也有好處,社里的人雖不信杜櫟的吹牛忽悠,干勁卻是十足的,林沅也樂見其成。
昨日一場宴會消磨了林沅不少精力,加上后來陳翊的鬧騰,睡得實在是不好,今天她自然而然就起得很晚。
杜櫟盯著破天荒頭一回遲到的林沅,眼里滿是意味深長的笑意。
林沅無奈地瞥了她一眼:“你在我身上看到金子了?”
杜櫟這個黑心大老板,平日里只要是求林沅點兒什么事,就會露出如此殷切的表情,對她百般討好。
“可比金子還好看。”杜櫟笑嘻嘻道。
“有話直說?!绷帚湔Z氣淡淡。
“嘖嘖嘖,小阿沅呀,我還真是小瞧你了,你說你是自己如實招來呢?還是要我嚴(yán)加審問呢?”杜櫟在林沅身旁轉(zhuǎn)了一圈,上下打量著她。
“你又胡說些什么?”林沅懶得搭理她,就要走,卻被杜櫟一下子拉住。
“秦氏那邊來了個人,帶你見見去?!?p> 往常這種事林沅是從來不管的,可自打上一回接了與秦氏談合作的事,此后只要與秦氏有關(guān)聯(lián)的,林沅總會有意無意地被牽扯進(jìn)去,此時見杜櫟這一番表情,林沅便猜到,怕是這個人與她有什么聯(lián)系。
果然,進(jìn)了會議室,即便臉盲如林沅,也幾乎是一眼就認(rèn)出了那個人。
他依舊是西裝革履打領(lǐng)帶,穿著極其正式,正襟危坐在沙發(fā)上,面上自是儀式般的禮貌笑容。
卻未料想推開門的是林沅,那人笑容一滯,竟有些不自然,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林......林小姐?!?p> 林沅也怔了怔,不過很快又恢復(fù)如常,隨后笑著道:“好久不見,齊先生?!?p> /
林沅確實沒有想到,齊新南入職了秦氏集團,還代表他們公司出面與水櫟文社會談合作事宜。
齊新南的為人倒是不錯的,適合結(jié)婚過日子,只可惜不適合她林沅。
林沅始終保持著微笑,一副只談公事的態(tài)度,絲毫沒被之前相親時尷尬之事所影響。
倒是齊新南,始終不太自然,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怪好笑的。
事實上林沅也的確笑出來了,齊新南怔住,看著她,微微有些無措。
林沅立馬收斂了一些,輕咳了兩聲,道:“與秦氏合作,本就是我們水櫟高攀,齊先生不必如此忐忑。”
“哦,好,好?!饼R新南下意識回道,說完又覺得不對勁,連忙改口:“不不不,林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p> 其實林沅心里也是疑惑的,總覺得今日他對自己的態(tài)度緩和了許多。
齊新南是她遇到的最為紳士的一個相親對象,而她之前遇到的那五個,幾乎算得上是翻臉堪比整容,挑剔不說,一聽說林沅結(jié)過婚,已經(jīng)不大有繼續(xù)聊下去的欲望,再得知她是因為對方窮而離婚,每個人的反應(yīng)都如出一轍,眼神里都含著同一種情緒,叫做“輕視”。
而齊新南,他只是想要找一個能與之同甘共苦的女人,他擁有的一切都是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的,萬分不易,林沅很理解,即便那時他也輕視了林沅,可至少他并未表露得太明顯,大抵更多的只是覺得道不同而已。
送齊新南出公司的時候,他在門前站了許久,看著林沅,最后終于從牙縫里擠出那幾個字:“林小姐,對不起?!?p> 林沅一怔,隨后笑著回道:“齊先生沒有對不起我。”
“不,我有!”齊新南似乎有些激動,林沅也察覺到了這一點,聯(lián)想到方才剛見到他時,雖然見到林沅他有些驚訝,可更多的卻是忐忑,是再一次見面產(chǎn)生的無措。
他知道林沅在這里?
是了,這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他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才會來水櫟,是為得她?只為道歉?歉意何來?
林沅腦中思緒萬千,對面齊新南已恢復(fù)正常情緒,他一臉誠懇,慢慢道:“林小姐可愿給我一次賠罪的機會?”
林沅看著他,有些為難:“我——”
“阿沅!”一道清朗的聲音突然傳來,截斷林沅的話。
門前二人一同朝聲源處看去,不遠(yuǎn)處一個俊朗男人滿面笑容地朝這里走來,身后車位正停著他的車,也不知他是何時過來的,林沅竟一點也沒察覺。
“你怎么來了?”待他走近,林沅也沒多想,就問出口。
“接你下班啊!”陳翊走到她跟前,回答自如。
他依舊是笑盈盈的樣子,看著林沅的雙眼,半點不移開,好像總是被他這般盯著,林沅皺眉:“這才中午?!?p> “中午下班,陪你吃飯?!彼坪醪还芰帚湔f什么,他都可以迅速接過來堵住,林沅也是無語。
頓了頓,才意識到齊新南還在,她看了眼齊新南,果然此時他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陳翊也將目光移向他,眼神復(fù)雜。
“他是秦氏集團的企劃經(jīng)理,齊新南?!绷帚浣榻B道,總歸不能這么杵著,怪尷尬的。
“他是——”
“你好,我是阿沅的男朋友,陳翊?!绷帚溆质窃捨凑f完,便被陳翊截去,他朝齊新南伸出手,笑得十分坦然,可心里有沒有這么坦然林沅就不知道了,總覺得他這么一個陰邪的家伙不會這般好聲好氣。
齊新南有一瞬的失神,他看著陳翊的手,呆怔了一下,忽然苦笑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難言的情緒,轉(zhuǎn)瞬即逝,“這么快……”
可就那么一瞬,還是被林沅捕捉到,畢竟,她那么敏感而又觀察入微的一個人。
林沅輕笑著,語氣平淡如水,仿若自嘲:“是呀,我一向效率很高?!?p> /
“你到底為什么過來?”齊新南走后,林沅瞬間變了臉色,收起假笑,一臉平靜,扭頭看著陳翊。
陳翊雙手背在身后,微微傾身,視線剛好與林沅齊平,湊近她的臉,笑道:“我剛才都說了,陪你吃飯?!闭f完故意露出一絲不悅,語氣也是不陰不陽的,他接著道:“再說,我要是不來,難不成你要陪這小子吃?”
林沅白了他一眼:“我本就是要拒絕的?!?p> 陳翊眼睛一亮,心中有些得意,嘴上卻蠻橫道:“拒絕了一次,可還有第二次,他今日見到我了,以后就不會再來找你?!?p> 這話說的如此理直氣壯,他自己本就是個狗皮膏藥,對待旁的狗皮膏藥倒是手順得很。
林沅曉得他是故意的,又不能拿他怎么樣,推了推他的肩膀,讓他的臉離自己遠(yuǎn)遠(yuǎn)的。
“你當(dāng)所有人都跟你一樣?”
陳翊順勢拉住她的手,挑眉笑道:“你這是……后悔?”
林沅扭頭看著他,他笑得十分隨意,而她也知道,這個男人有一點同她太像,那就是,他總不會把最糟糕的情緒展露給人看。
那日答應(yīng)他,她的內(nèi)心的確是觸動了的,除此之外,她大約也被他當(dāng)時的模樣給嚇到了,她害怕別人認(rèn)真如是地同她講話,她總是沒有辦法拒絕他那份真誠。
林沅一笑,輕輕道:“放心,我既賭了,就不會耍賴。”
陳翊笑容微滯,眼里閃過一絲失落,林沅捕捉到他的情緒變化,心中疑惑,就要詢問他怎么了,可他瞬間又恢復(fù)如常,仿佛剛才只是林沅的錯覺。
林沅的話止于口中,靜靜地盯著他,不再言語。
“想吃什么?”默了半晌,還是陳翊先開口。
林沅這才想起來一件事,“你不用上班的嗎?你不是秦氏集團的員工?”她方才也只是習(xí)慣性地與他介紹齊新南,本以為陳翊是秦氏的人,現(xiàn)在想來,他若是,應(yīng)不至于不認(rèn)得齊新南。
“不是。”陳翊的回答肯定了她的猜想,他的確不是秦氏員工,但是與秦岳明卻是有交情在的。
“你在水櫟上班,時間上應(yīng)該很自由?!标愸赐蝗徽f道,林沅疑惑地看他。
“把下午空出來,我?guī)闳€地方。”
林沅輕幽幽地嘆了口氣:“我也沒有這么自由?!?p> 陳翊卻笑得意味深長,斜眼瞧著她:“好歹也是半個老板,不會吧?”
林沅怔住,隨即無奈地道:“你又知道。”
陳翊捋了捋她的頭發(fā),語氣四平八穩(wěn):“你的事,我一向比較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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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陳翊,杜櫟的眼睛像發(fā)了光似的,拉著林沅問東問西,整個公司的人都被她帶的伸頭縮腦地特地跑出來看。
林沅也很無奈,不過這也難怪,她是萬年不開花的鐵樹,頭一回開花就是這么一個俊俏的小帥哥,瞧著還特別年輕,怎會不令人好奇?林沅平日里打扮得比較清新,雖然也很顯小,可大家都知道她年近三十,看到陳翊這般模樣的,又天生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于是大家一致認(rèn)為這定是林沅從某個學(xué)校里拐來的小男生。
“既然我已經(jīng)破天荒地遲到了一回,那便也順帶早退一次。”林沅不想搭理這群看熱鬧的家伙,收拾包便準(zhǔn)備走。
“林小沅,你現(xiàn)在可是膨脹得很了!”杜櫟還沒八卦到重點內(nèi)容,林沅就要逃離,她自然是不情愿的。
林沅卻不理會她,將椅子推到桌下,把包往肩上一甩,輕輕笑道:“有賴櫟總教導(dǎo)有方?!?p> /
面前是一座古式建筑,但是很奇怪,林沅瞧著這個模樣與她見過的中國任何一處古代建筑都不同。
古人喜歡對稱,四方相宜為美。
而眼前的這棟兩層閣樓,重心向右,右頂尖向上聳起,再向前后散開雙葉,仿佛一艘巨大的帆船。
林沅仰著頭看著這座美得怪異的建筑,既驚嘆又迷惑。
陳翊停好車走過來,從身后攬過她的肩,林沅看得正入迷,一時沒留意便被他帶入懷里。
今日他穿得是純黑色襯衫,大夏天的也不知道他熱不熱,林沅個頭將將抵到他的下巴,他的身上傳來一股似有若無的淡淡木香,落在林沅鼻頭,她微微怔住,被他突然的舉動驚到,一抬頭,便對上他燦若星辰的雙眼,那人望著她,笑得頑劣而得意。
陳翊是一個活得很精致的男人,頭一回見面時林沅便曉得這一點,不管是衣著還是面貌,都是干凈利落到無可挑剔的那種,對比自己時而宅在屋里不加修飾,時而妝容精致混跡于酒局宴會,差距大相徑庭。
想到這里,林沅不自覺地產(chǎn)生奇怪的感覺,他們到底還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那天晚上的自己果真是鬼迷了心竅。
“覺得怎么樣?”頭頂上飄來他懶洋洋的聲音。
林沅一臉茫然地盯著他:“什么怎么樣?”
陳翊揚了揚下巴,意指眼前的建筑。
林沅這才反應(yīng)過來,為自己方才的胡思亂想感到羞恥,她竟然以為他說的是:覺得他怎么樣?
她低下頭,掩飾眼里的尷尬,再一抬頭,便又是溫婉可掬的笑容:“還不錯?!?p> 她的贊嘆在陳翊眼里極其敷衍,總歸不是第一天認(rèn)識這個女人,她的臉說變就變,雖不至于謊話張口就來,但只要從她的嘴里說出來的話,勢必要掂量掂量真假虛實,否則一不小心就會被她搪塞過去。
“哪里不錯?”陳翊滿臉堆笑,就想看她怎么回應(yīng)自己的咄咄相逼。
林沅輕輕推開他,但只拉開一小段距離,未掙開他放在肩頭的手,她轉(zhuǎn)過身面朝著閣樓,雙手交叉在胸前,道:“我又看不懂這個,評不出什么好歹來,就是看著,賞心悅目,非是凡品?!?p> 陳翊聞言皺眉:“怎么說話文縐縐的?”
林沅一笑:“你不就想聽這個?”
陳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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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沅被陳翊一路牽著領(lǐng)進(jìn)閣樓。
“現(xiàn)在你能告訴我,這里是什么地方了嗎?”林沅問道。
陳翊回頭看了她一眼,只是輕輕地笑著,卻不說話,牽著她繼續(xù)往里走。
一層很大很寬廣,四周墻壁上掛滿了畫,幾乎全是建筑,有世界知名的高樓大廈,亦有不知名的小型建筑,風(fēng)格迥異,別具一格。
林沅本想停下來四周轉(zhuǎn)轉(zhuǎn),仔細(xì)看看墻上那些建筑,陳翊卻并沒有停下的打算,他拉著林沅繼續(xù)往樓上走。
二樓的視野總是更好的,一上來便能看到對面一連串開闊的窗戶,林沅松開陳翊的手,飛快地跑到窗前,原來這后邊竟是一片水域,在正門前居然一點也瞧不見。
從窗戶一眼望過去,是無邊的江河,右側(cè)方不遠(yuǎn)處是去年剛建起的楊水木大橋,橋上的斜拉索一到晚上便會亮起來,從頭至尾鋪滿路燈,林沅都能想象到,若是到了夜晚,這里的景況該有多么美!
她轉(zhuǎn)過頭,沖陳翊笑著:“這兒該不會是你家吧?”
林沅極少會露出如此真心的笑容,也許是高興,也許是錯覺,陳翊看著這樣的她,心底某個地方微微震了一下。
他大步上前,懶懶地倚在窗戶邊上,淡淡地凝視著林沅的臉,輕聲道:“不是。”
似乎話說的大聲一點都會打破這一刻的美好,以及她觸不可及的真實。
林沅撇了撇嘴:“故弄玄虛?!?p> 陳翊“噗呲”一笑,內(nèi)心深處被林沅的小情緒弄得發(fā)癢。
原來她竟還有這樣一面!
林沅瞪著他,而他看著林沅,手扶著下巴,忍了忍,卻又笑了出來。
林沅眉頭皺得更深,卻又懶得搭理他,目光一轉(zhuǎn),落在他身后墻上的一幅油畫上。
“那是……”林沅出神地望著那副畫,“你竟然買下來了。”
“是你先看上的,不過我也是真心喜歡。”陳翊亦出神地看著畫,仿佛又透過那副畫在看別的什么。
他說到“真心喜歡”,語氣出奇的溫柔,聽得林沅一怔,她一直覺得陳翊邪魅輕浮,極少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笑了笑道:“我又不打算同你爭,你慌什么?”
陳翊目光一頓,回頭看向林沅:“我只是想到那三個月,你一次也沒出現(xiàn)過......”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過后,他接著道:“我在咖啡廳等了三個月,也去過書店,后來將這幅畫買下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出現(xiàn)了?!?p> 他仍然笑著,只是不再張狂肆意,而是帶著一絲絲苦澀和久別重逢的欣喜。
林沅委實沒想到他會做這么蠢的事情,又不好直接說出來笑話他,只老實交代了自己的去處:“我那段時間,去了別的城市?!?p> 有過無數(shù)個猜想,卻從未想過,她只是暫離了這個城市而已。
陳翊伸出手摸了摸林沅的頭,開心道:“總歸老天爺待我不薄,又將你送到我跟前?!?p> “是老天爺安排的?”林沅不禁一笑,斜睨著他,質(zhì)疑道:“秦氏的邀約,和你沒有關(guān)系?”
林沅是從來不信這世上會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這個城市這么大,就連齊新南,都是特地去的水櫟,而秦岳明的態(tài)度又很曖昧,她實在想不明白他投資水櫟的緣由,腦海里不自覺地冒出這樣的念頭,或是陳翊插了手?
“你居然會這么想?我還沒有能耐去左右秦氏總裁的想法?!标愸匆豢诜穸帚涞牟孪?,他的語氣自然,讓人沒有理由再懷疑。
“不過,就算那天你不去,我可能也會想盡辦法去見你?!彼粗帚?,又認(rèn)真地補了一句。
而林沅此刻也抬頭看著他。
“陳翊,我不明白?!辈恢罏楹?,林沅心里有一瞬間感到慌亂,她一臉正色,直視著他的雙眼,“也許你并沒有想清楚,你還不了解我?!?p> 其實林沅也不了解陳翊,但是她能清楚地看到這個男人的執(zhí)著。
他說他會去見她,他就一定會。
可他究竟對自己了解多少?
齊新南眼中的輕視無非是林沅離婚的理由,雖然她不知道他最后為何態(tài)度轉(zhuǎn)變,而秦岳明大約是在背后調(diào)查過自己,甚至?xí)缘盟齺砩虾V暗哪切┦隆?p> 可是陳翊,他對自己又了解多少?
林沅仰著小腦袋的模樣落在陳翊眼里總是不同尋常的可愛,巴掌大的小臉,高挺的鼻梁,如水般的雙眸,精巧的唇。
他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聲音低沉:“這才第一天,你就迫不及待要推開我。”右手順勢滑過她的臉頰,落在她的脖頸,他托起她的腦袋,目色突然變得濃烈。
這一瞬間氣氛變得曖昧起來,林沅愣了愣,似乎能猜到眼前的男人下一刻想要做什么,而就在陳翊的臉慢慢靠近她時,她忽然別過臉,指著旁邊擺放的桌子和落了一地的圖紙。
“所以,你的職業(yè)是……”
她的話題轉(zhuǎn)的自然,可是表情卻不夠自然,陳翊平復(fù)了一下情緒,笑得無奈,回道:“建筑師。”
林沅聞言卻露出狐疑的表情,盯著陳翊上下打量。
陳翊眉毛一挑:“怎么?我看著不像?”
林沅搖搖頭:“沒有不像,不過我也的確很驚訝,我還以為……”
“你還以為,我就是個多情的富家公子,富二代?”這是林沅對他一貫的評價,即便她不說,單看她的眼神,他也曉得。
林沅也不反駁,輕輕笑道:“建筑師和富二代,這兩者并不沖突?!?p> /
九月的天氣本像秋老虎,悶熱悶熱的,不過昨夜下了一場雨,今天的空氣便顯得清爽了些。
華大是全國重點大學(xué)之一,在這個城市位列前五,林沅當(dāng)年也是在這所學(xué)校上的大學(xué),只不過隸屬華大分校文學(xué)院,建在更加偏遠(yuǎn)的郊區(qū),離這里很遠(yuǎn)。
學(xué)校剛開學(xué)不久,門口迎新的標(biāo)牌還未撕掉,算算時間,該是軍訓(xùn)的時候。
原本華大的軍訓(xùn),學(xué)校都會統(tǒng)一選擇一個地方,將同學(xué)們組織過去,在那里待上整整一個月,可今年不知何故,這一波新生將直接在學(xué)校操場度過大學(xué)四年中最難以忘懷的時刻,為此,部分早就期待已久的男同學(xué)可是失望了很久。
走進(jìn)校門,路兩旁擺滿了各個社團招新的標(biāo)牌,遠(yuǎn)遠(yuǎn)看過去,一整排的行道都被排了個滿,真是好不熱鬧!
林沅今日穿了一件米白色長裙,上身是一件齊腿長袖薄衛(wèi)衣,頭發(fā)梳成了長馬尾,腳下穿著一雙黑色小皮鞋,儼然一副大學(xué)生的模樣。
陳翊路上一直歪著腦袋看她,也不知心里又在琢磨著什么。林沅懶得理他,背著手自顧地往前走著,邊走邊不時地張望著兩旁,目光一直掃視著牌匾之下陳設(shè)的物什,圍棋、吉他、繪畫板、旱冰鞋等等……
直到一張鬼畫符的卦旗映入眼簾,黃色的帆布上寫著“神算子”三個大字,林沅多看了兩眼,不禁對如今的學(xué)校社團感到驚嘆不已。
那舉著黃旗子的男生一臉笑嘻嘻地對著行人招著手,待看到林沅正朝著他這邊看,心里篤定林沅一定是對他們社團產(chǎn)生了興趣,立時將她那雙眼睛里展現(xiàn)出的意思解讀為“我要加入”。
他滿臉笑容地朝林沅走來:“學(xué)妹,要不要加入我們‘神算子’社團?我們社團可是全校最與眾不同的哦!包你加入之后大學(xué)四年絕無遺憾!”他一臉自信,振振說道。
林沅卻怔住,抬頭看了一眼同樣怔住的陳翊,此刻他微皺著眉頭,神情似乎有些不悅。
林沅面露無奈,又對于男生對自己“學(xué)妹”的稱呼感到好笑,她輕輕一笑:“不好意思,這位同學(xué),我不是新生,加入不了你的社團。”說完便欲走。
那男生卻賊心不死,飛快地后退了兩步,攔住林沅的去路,“不是新生也沒關(guān)系呀!誰規(guī)定只能招新生了?我們社團呀,最是人道!對全校同學(xué)一視同仁?!?p> “一視同仁?包括,已經(jīng)畢業(yè)多年的學(xué)長學(xué)姐?”陳翊上前一步,擋在林沅面前,黑著臉看著男生。
那男生一臉莫名,只因陳翊這皮鞋白襯衫的搭配委實不像是學(xué)生,錯將他當(dāng)做送林沅入學(xué)的哥哥,才把他忽視了,如今見他這般護犢的模樣,似乎是在宣告主權(quán),又聯(lián)想到今日校慶,他恍然大悟,一拍腦袋:“啊,原來是學(xué)長和學(xué)姐呀!”
陳翊這敵意來得莫名其妙,弄得林沅很無奈,即便學(xué)校會有些男生打著社團招人的名目來泡妞,可也不看看她多大年紀(jì)了,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她推了推陳翊的胳膊,將他往邊上扯了扯,對那男生說道:“我倒是不需要參加的,但也的確好奇,你們這社團到底是做什么的?算命嗎?”
那男生本被陳翊的黑臉嚇唬得閉了口,待聽到林沅的話后,立馬又開心起來。
“對對對,測字,學(xué)妹……哦不,學(xué)姐有沒有興趣測一個?”
“也行?!?p> 他本是下意識隨口一問,卻不料林沅竟一口答應(yīng),他受寵若驚,連忙問:“那學(xué)姐要測什么?”
一旁立著的帥氣男人臉色更加黑了,他拉著林沅的手腕,不讓她上前,林沅察覺到他的動作,扭頭問:“怎么了?”
陳翊眉頭皺得極深:“你若真想測,改天我?guī)ゴ鬂缮?,那里有座寺廟?!?p> 林沅:“……”
那男生一聽慌了,連連說道:“學(xué)長,你可別瞧不起我們這小攤,那邊那位測字的小姐姐可是祖?zhèn)鞯氖炙嚒!?p> “所以呢?”陳翊板著臉吐出三個字。
林沅無奈地觀望著如同稚童般不對付的二人,唇角勾起淡淡笑意,眼睛隨意一掃,落在那個小攤上,神情微微一頓,被小攤上的一物什吸引了目光,正要走近看清楚些,那物什便被男生口中的測字小姐姐握在了手里。林沅詫異地看向她,而那位小姐姐此刻也正在看著她,不過只是輕淡淡地一瞥,很快便移開了視線。
這時陳翊已經(jīng)懶得再廢話,于是拉著林沅便走,林沅也不再多言,任由他拉著自己頭也不回地走開,徒留那男生一人在原地風(fēng)中凌亂。
“誒?學(xué)長學(xué)姐,你們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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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不過是測個字,怎么還不高興了?”待走了好一段距離,林沅駐足,停在路邊一棵樹下。
陳翊看著林沅看了好一會兒,才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你不是不喜歡比你小的男生嗎?”
林沅一臉茫然:“這和測字有什么關(guān)系?”
回頭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卦旗,和旗子下那個滿臉堆笑的小男生。此刻他還在對著行人招手推銷,沒有一絲尷尬扭捏,活脫脫一個充滿陽光的大男孩。
再看向陳翊,他雖然看著年輕,林沅也曾誤將他當(dāng)做是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可是氣質(zhì)卻完全不符,他已經(jīng)有了出入社會后的從容,那股從容在他的眼里沉淀許久,是他無論再如何放縱不羈也掩蓋不了的。
林沅心念一轉(zhuǎn),忍不住一笑,轉(zhuǎn)臉眉眼含笑地看著陳翊,仿佛在嘲笑他的小心眼:“陳先生貌比潘安,怎么這么不自信?”
陳翊皺眉:“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