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池
“你真不回去?”黃連喝了口桌上的茶,下一秒一口噴了出來,“呸呸呸!這什么玩意兒!”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秦淮,“你什么時候淪落到這種地步了?說好的非山泉水不喝,非春茶不入呢?你這算什么?這茶就是擱鄉(xiāng)下茶樓都沒人喝,想當(dāng)年你可是...”
秦淮本來看著手里的冊子,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黃連被他一瞥,瞬間止住了話,還不忘象征性的往自己嘴上打了兩下。
這個人,明明沒什么表情,眼神卻冷的嚇人。
“咳,”黃連虛咳了一聲,硬著頭皮同秦淮嘮,“你說這都多少年了,你就是要贖罪也該了了,耗了幾輩子你還沒看懂?你!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來這天道意志,你非執(zhí)著于此又是何必,當(dāng)年清風(fēng)朗月的秦...”
這次黃連話都沒說完就被秦淮當(dāng)頭潑了一盞茶。
“你!你!”黃連氣的說不出話,他抹了一把臉,“我好心勸你,你就是這么對我的?!”
秦淮神色不虞,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秦淮才施施然收回了目光,說了今天第一句話:“我既然答應(yīng)等他,我就不會食言,有些話你也不必再說,我心里有數(shù)?!?p> 黃連語塞,半晌后終是嘆了口氣,“我知道我勸不動你,你,唉,說起來你如今這樣倒也算不錯,你們師兄弟幾個,死的死,走的走,也就你還算個過太平日子的?!?p> 話音剛落,他似是聽到了什么聲音,當(dāng)即臉色一變,撩起衣擺就從蓮池一側(cè)的小路跑了,邊跑邊罵:“你那殺千刀的徒弟!”
謝岑的腳步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師父!那臭不要臉的黃鼠狼又溜進(jìn)來啦!”
秦淮朝著門口看了看,謝岑拎了把掃帚氣勢洶洶,進(jìn)了門也不喊人,眼神不住的四處打量。
秦淮突然覺得有些想笑,但到底是為人師尊,不愿意在小徒弟面前失了體統(tǒng)。
“你看什么呢?”秦淮一把扯住小徒弟的掃帚,把人朝著自己拽了過來。
“師父?!敝x岑有些不悅,“我剛看到那只黃鼠狼又溜進(jìn)來了,你說咱這道觀是不是風(fēng)水不好,怎么老有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跑進(jìn)來偷東西,上次還有只烏鴉想偷桃子呢!”
秦淮再也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謝岑皺了皺眉,不知道這有什么好笑的。
“你啊,別整天說他們偷東西,我們這破道觀有什么可偷的?!鼻鼗慈嗔巳嗨哪X袋,十一二歲的小孩兒頭發(fā)又細(xì)又軟。
謝岑是鎮(zhèn)上謝舉人家獨子,謝家好心救了人卻遭了惡報,被歹人血洗了家門,謝岑運氣好,與同鎮(zhèn)的孩子出去玩,回去的晚了些,倒是躲過了這劫??蓭讱q的孩子要怎么生活?家中錢財被洗劫一空,連宅子都被燒了個干凈,謝家小少爺自此成了乞丐,直到他遇到了秦淮。
那會兒的秦淮剛經(jīng)歷了一些事,狀態(tài)并不好,渾渾噩噩走在路上,不想突然就被一個小孩兒扯住了衣角,小孩兒臟污不堪,一雙眼睛卻很明亮,那一瞬間他想起了一個人,于是他遞了個饅頭過去。
謝岑看秦淮又在發(fā)呆,突然跳起來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這舉動是逾越了的,但這師徒倆倒也從未計較過這些。
秦淮突然被敲了一下,回過神來:“怎么?”
謝岑沒好氣的說:“所以我剛說的你一句都沒聽到是不是,我說王道長剛才來過來,他喊你醒了就過去一趟?!?p> 王道長是附近白云觀的觀主,白云觀早些年的幾個觀主頗有能力,也幫過附近村民不少事,多年下來在當(dāng)?shù)叵慊鹁故滞?,但這任觀主實力卻顯然要差一些,只能靠著自己唯一拿的出手的相面術(shù)支撐著道觀。
秦淮心下了然,他點點頭,”我過去一趟,你好好看著觀里。”
謝岑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應(yīng)了,心道這破道觀有什么好看著的,平日里連點香火都沒有,有也是自個兒點上去的。
當(dāng)時秦淮帶上了謝岑,一時不知何去何從,在山里無意中發(fā)現(xiàn)這個破落無人的道觀并留宿兩晚后火速做了決定,第三天秦淮就去鎮(zhèn)上采買了些物什,和謝岑定居了下來??汕鼗瓷砩蠜]有太多銀子請人修繕道觀,自己動手的話,兩個“大少爺”顯然有些力所不及。于是道觀還是那個破道觀,只是多了兩個清修的道士。
至于王道長則是有次上山采藥無意中路過發(fā)現(xiàn)的這倆人,由于兩人平日里穿得太過隨性,王道長一度以為兩人就是附近村子的村民,直到他在山里迷了路,這才發(fā)現(xiàn)原本平平無奇的一座野山,竟被人布了陣法,隔開了中間一片危險的迷霧林。當(dāng)即踉踉蹌蹌跑回破道觀,認(rèn)真結(jié)識了這倆位“得道高人”。
此后更是頻頻拜訪,求著秦淮出山幫了一件又一件的小事。
秦淮對此并不在意,謝岑卻頗多怨言,按他的話來說,咱家出的人,咱家動的手,香火卻都供到別人家觀里去了,咱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每每這時,秦淮便會安撫性的摸摸他的頭,謝岑也只能無可奈何的作罷,看著案前供著的不知道是誰的法身,暗暗咬牙,直道對不住。
秦淮安撫完小徒弟,起身去內(nèi)間換了件道袍,出門的時候還遇到幾位女香客,對他們做個了禮,這才翩然而去。
謝岑出門看到的就是幾位女香客羞紅的臉,當(dāng)下心里嘆了口氣。
這倆年破道觀顯然比之前好上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哪個人把王道長常來拜訪的事情傳了出去,還是秦淮下山采買的次數(shù)多了,被一些女子盯上了,總之香火確實比最初的時候好了不少。想到這里,謝岑皺了皺眉,秦淮確實好看,是這樣深藍(lán)色的粗布蓋在身上也掩蓋不住的好看。
王道長確實有事,還是件大事。但他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畢生所愿也就是守住白云觀這份基業(yè),然后找個有能力的弟子傳下去。王道長看著秦淮一陣龐然若失。他本有意收秦淮做徒弟,這樣可以讓他名正言順的繼承白云觀,但顯然秦淮對此并不感興趣,甚至連他的徒弟,那個讓人頭疼的謝岑都不樂意。
“所以你的意思是,齊家村的王娘子說自己家里鬧鬼,想讓白云觀的人去捉鬼,順便做場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