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口井
自從和皮包臉談妥了后,袁仟茵再沒看到什么古怪事,直到上廁所時偷摸走到對面,看見了整整一車廂隨著綠皮火車咣當(dāng)咣當(dāng)晃蕩的皮包人,又無聲息地折回來后,她想,她知道那些看熱鬧的人為什么再也沒回來了。
七個小時過去了,袁仟茵牽著小百,一瘸一拐地攥緊了挎包,邊盡量扯出笑容應(yīng)付皮包臉。只停靠綠皮火車的小鎮(zhèn)子,連火車站都小得可憐。
自始至終,小百都沒引起過對方的興趣,因為是靈嗎?
出來時已經(jīng)下午,袁仟茵生怕這詭不耐煩便打了輛車,而皮包臉竟然也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刈蟻恚惶彳囐M這件事。
還能忍……
司機頗有點兒古怪,邊開車邊搗鼓鏡子化妝,可鏡子里沒他。
……
開了將近三十分鐘,相當(dāng)于把這鎮(zhèn)子逛了一遍后,車停在了曾經(jīng)的綠里家屬院附近,等他們一下車,出租飛快掉頭,跑得像被詭攆。你明明是詭害怕什么?袁仟茵來不及糾結(jié)這些,家屬院的大鐵門早就銹蝕,一堆堆的雜草把曾經(jīng)的痕跡覆蓋個干凈。但這會兒,她好像飛越了記憶,回到自己還是少年時,少年人拉著大鐵門,少年人騎了四輪車,少年人玩兒丟沙包,少年人……
“一定……不要靠近那口井……”
袁仟茵后知后覺是自己說的,趕緊看向皮包臉,生怕露出什么馬腳。
“井?”皮包臉懷抱著人頭,看向了一棟棟倒塌樓房深處的那片陰影。
“啊……小時候大爺大媽們經(jīng)常嚇唬我們時說的,說那口井里有東西,會鉆出來吃人,給我們嚇得不行。”袁仟茵暗自慨嘆計劃可能失敗,卻沒想到皮包臉的語調(diào)上揚少許:“二十多年來的傳說啊,真有意思,請務(wù)必讓我見識一下?!彼踔淋S躍欲試。
那我成全你!
就在一人一詭準備進去時,身后又傳來了馬達聲,一輛白色面包“唰”地停在不遠處,司機不間斷罵著什么,越來越響,但在一道“噗嗤”和水聲后,沒音兒了。側(cè)門拉開,幾個全副武裝的男女漢子冷冷盯著他們下車,左肩和腰部都裝備著彈藥,背后平均兩三把步槍散彈槍,統(tǒng)一制式的防護衣鼓鼓囊囊,和辦公樓的那一批完全不同。
但也有熟人。
袁仟茵適時地歪頭流露出困惑,張嘴后又閉上,瘸著走了幾步,再“嘶”一聲停下。
只為了表明她是一個打算交流卻內(nèi)向,比較熱情但受了傷的女人。
那幫人早就看到了他們,這會兒排成扇形警戒,但沒有拿出武器。每個人都殺氣騰騰,不,應(yīng)該說,每位“玩家”都殺氣騰騰。
兩邊都沒人說話?!巴婕摇眰円恢辈粍?,好像等他們先走。
所以,袁仟茵只是點點頭,露出好脾氣好相處的一面,就一瘸一拐往前,皮包臉卻是看了他們好幾秒才跟上。
十分鐘后,確定他們走遠,這一支玩家隊伍才勉強放下深度警戒?!啊卑倮镏辱淅淇粗鴱霓k公樓逃生的NPC,看她瘸著的腿,再看她身邊的詭,看來這次任務(wù)她活不下來……
“百里,怎么了?!彼邦^的女人問。
“那個女NPC在上次辦公樓的任務(wù)見過?!彼徽f了一句,畢竟這次算搭順風(fēng)車,隊伍不歸他管。上次驚險一局幾乎全滅,為了逃生,他被扣掉太多積分,這次能跟著種子隊伍還是托家里關(guān)系。
“她沒有威脅。”拿著重炮,看起來少言寡語的男人說道。
“看得出來,倒是旁邊那個詭……”女人披散了滿頭卷發(fā),這會兒正扎起來:“一會兒都注意點兒?!?p> 路面上都是被炸裂掉落的碎石瓦礫,袁仟茵在中間深一腳淺一腳還不時趴窩,惹得另一位不耐煩起來?!安贿h了,就不遠了。”袁仟茵拍拍手指,眼神中閃著笑,卻擺出個苦瓜臉:“那口井就在我小時候經(jīng)常玩兒的樓后面,那會兒旁邊都是枯樹和亂滕,也不知道被炸了后,井會不會被掩蓋起來?!?p> “不會?!逼ぐ槤M足地揚起手中人頭:“我已經(jīng)聞到了,不同于空氣的味道,那是……那是絕佳的祭品……”他話音越來越小,但袁仟茵還是鼓著耳朵聽了個清楚,但裝沒聽到。
“說起那口井就想到我和我男友,我們就是通過我媽樓底下跳舞隊的好朋友的姐她兒媳介紹給……哎呀!”在袁仟茵又摔了一跤時,對方終于不耐煩,招呼都不打地快步走向樓后。
……
迅速幾個翻滾從瓦礫中央光滑的一面翻出來,袁仟茵帶著小百走進了墟中。
即便塌了,記憶也讓她知道該往哪里走,因為終點有她的家。
皮包臉的步速很快,又因為那未來教徒講解很詳細,不費吹灰之力,它找到了那座井,一口布滿了紫色青苔,周圍植物異常靚麗的圓形水井,舀水的繩子輕輕動了動,又猛地攥緊了,巨大的深藍色蜻蜓抬頭看,紅色的芒果不急不忙掉落。而深處其中的皮包臉并不害怕且相當(dāng)自信,他緩緩舉起人頭?!翱茨模?,信徒來到了這位的面前,它將會用來祭祀您,傳頌?zāi)耐麀啊……”
空間逐漸變得沸騰,人頭頭頂忽然流出了大量的血,猶如瀑布,流到地面時,蒸騰出無數(shù)熱氣,每過去一秒,那頭顱就被煮得更爛,發(fā)白發(fā)脹。
血液流過鮮艷的草叢,順著井壁蜿蜒而上,在皮包臉振奮的笑聲中,停在了不斷抽動的繩子前。
“嗯?”
那滾燙的血液在西落日光的照耀下,竟閃爍出了奇異而讓人著迷的反光,那色彩順著血液流動,它們奔騰而活潑,在皮包男“噫唔!”的叫喚和拋開了頭顱的行為后也沒有停止,它逸散在空氣中,而奇特的植物和小巧玲瓏卻有些怪異的小動物們,都看向了他。
皮包男發(fā)現(xiàn)周圍起霧了,霧氣帶著顏色,而在這奇幻的場景中,有很多東西隱秘地現(xiàn)身,它們走來走去,有巨大的恐龍,還有怪異的綠皮昆蟲人,有人類,甚至還有……同屬于煮明菩薩座下,在三十四年前失蹤的另一位坐仆。
不可能……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它變成了色彩,走入這霧氣中。但這就夠了嗎,還不夠,霧氣一直沒有消散,越來越多的生物從霧氣中悄然現(xiàn)身。
不過六歲的男孩子靜靜站在霧氣邊緣,看向空無一物的高空,那里本該有一棟建筑,也本該有一扇窗戶,窗戶中總會探出一張小孩兒的笑著的臉。
他得殺了她,帶走她,一起聆聽至高無上的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