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可置信
說起原由很簡單,是租客自家孩子爭產(chǎn)到店鋪里打砸,因為差點鬧出人命,官府且將鋪內(nèi)東西封存。
她們這次站到鋪面近前,沈靈竹指著門板上的痕跡,“之前沒注意,這些都像是刀砍出的印,看來鬧的挺厲害,這下不用我們退租金,他家得賠償修補。
大伯母,租客做什么生意的?”門頭上店名和幌子也沒有一個。
胡氏輕嘆:“面館兒,一對挺老實的夫婦。
修補什么就算了,臨老遇見兒子爭產(chǎn)鬧上公堂,他們也難。”
沈妙竹道:“至少也得找租客問明他官司何時能解,店面最好收回?!?p> 胡氏搖頭:“這時不宜登門,且租期未至我們還能趕走他?
再者說,一向與他們打交道的是你們爹,我們冒然出現(xiàn)又未拿房契,別人憑甚和我們談。
此事回頭還是由你爹出面,天不早了,我們?nèi)パ瞄T接你大伯,今天多趕些路,明天就能回到家?!?p> 誰的東西誰當家,沈靈竹和師姐果斷放棄再勸。
但也幸好她們未在街面上多做停留,兩輛車快走到縣衙附近,就看見沈淮黑著一張臉從衙門走出。
且身邊跟的不是沈先竺,而是一官員和兩個衙役。
胡氏心頭一緊,待要下車時,坐在車尾的沈靈竹已經(jīng)滑下迎上去,“大伯,可以走了吧?大哥呢?”
“還不行?!鄙蚧词諗恳幌虑榫w,對車上擔憂的娘子微微頷首后,道:“你們且先下車到對面茶樓等著?!?p> 他話音剛落,身側(cè)的官員就笑道:“何必如此麻煩,還是請?zhí)蛢晌恍」媚锏揭e館暫歇的好?!?p> “廖典史!”沈淮猛然轉(zhuǎn)身怒視他,“還要搜查我妻女不成?”
邊上沈靈竹心下暗驚,她不懂是何原因,望向師姐卻沒對上眼,因為師姐正在扶著大伯母下車。
再看眼前的官員,表面上對大伯還挺恭敬,她放緩呼吸靜靜看著對方微頓之后的回應(yīng)。
“沈老爺勿惱,這里畢竟是縣衙?!绷蔚涫芬埠転殡y,可縣尊大老爺把活派給主薄,主薄又推給自己。
唉,還好縣丞不常任,否則他上邊就壓了三尊大佛。
面前這位再是去職還鄉(xiāng),那也是正經(jīng)進士出身,自己一個不入流的芝麻官比不得。
何況本朝文官起起伏伏升升降降的,不要太多,天知道哪一日人家同門同科提攜,又上任去了。
但廖典史又不能大廳廣眾之下失了官威,于是請沈淮借一步說話,他低聲道:“下官也是依令行事,還請您海涵。
這行李中,總有女眷之物,還是當面打開最好。”
見沈淮臉色又難看,他連忙保證道:“但您放心,絕對不會讓衙役們碰觸。
下官令兩個丫環(huán)瞄上一眼就走,您看如何?”
還能如何,今日不搜撿他們就別想安生走。
沈淮吞下這口氣輕點了下頭,招手喚來幾步外豎耳偷聽的小侄女。
他如此這般交代一番后,沈靈竹跑來和大伯母說明情況,就與師姐到車上收拾幾下,拎著她們的隨身之物,隨大伯進入縣衙。
他們一離開,衙役們開始搬車上的東西,原以為進士老爺會有許多細軟,不曾想兩輛大車上就幾個籃筐并米面鍋碗。
喝問車夫還有甚的東西時,兩個已經(jīng)被沈淮叮囑過的車夫,自是實話實說。
衙役沒油水可撈,搬東西的動作更粗暴幾分。
此景沈淮不用看都心知肚明,所以他才提前讓小侄女把書稿之類放在娘子的藥包里。
……
這不是沈靈竹第一次進衙門,但上次抓石家隨從那次,縣令派的人只在影璧后問她們幾個問題,就被打發(fā)出大門,沒實在看過。
而縣衙大抵都差不多規(guī)制,繞過影璧,正前數(shù)丈為儀門,但平日只開兩側(cè)小門。
透過小門,沈靈竹可以望見大堂的一角,不過他們沒有進這道門。
而是被請進儀門東側(cè)的寅賓館,顧名思義,這里是招待公務(wù)人員往來的客館。
小小院落點綴花草數(shù)叢,抄手游廊三面而環(huán)。
沈靈竹一眼就看見左邊廊下來回踱步的大哥,見到家人進來,他幾個箭步迎到跟前,默然無語中拿過三妹抱的柳筐。
廖典史請他們進到房間,說了句稍待就離開。
房間明亮,窗前花幾俱全,亦有茶點供應(yīng),但除了沈靈竹好奇的打量陳設(shè),其他人可沒這心情。
師姐沈妙竹伸指輕戳她的小腰,沈靈竹立刻正經(jīng)危坐。
只聽得大伯母問出她們疑惑,為什么要再次搜檢。
沈淮嘆氣道:“近日貶職抄家者不知凡幾。
事后,有人在回鄉(xiāng)或流放途中,大肆變賣私藏起的家資和御賜之物,也有些人書信交結(jié)中多有怨望。
被告發(fā)后,那些人所在的州縣正印官,皆遭申斥?!?p> 沈先竺哼道:“是個別人太過明目張膽,倒教真正兩袖清風的吃瓜落?!?p> 沈靈竹接話道:“大哥,別人有大袖兜清風,咱們窮的就剩兩身衣裳,變賣也沒人要。
最多有些壇壇罐罐的寒酸之物,不曉得他們見過沒有,扔了怪可惜的?!?p> 沈妙竹又拍拍她的小腦袋:“無奈別人不這么看,我們兩輛騾車進城,筐筐簍簍好幾個,誰信里邊是鄉(xiāng)野吃食?!?p> 胡氏被姐妹倆這么一逗,反而沒了太多煩悶。
師姐說的沒錯,當衙役們將搬到大堂的筐籃一一掀開,無論是縣令還是主薄,滿是不可置信。
鍋碗瓢勺帶藥鍋,米面油鹽配瓜果。
所以他們又讓打開幾個黑乎乎的壇罐,結(jié)果一股刺鼻酸氣瞬間把人沖出大堂。
縣令掩著鼻子道:“快快搬出大堂?!鼻f別留下什么味道,否則老爺我以后怎么坐在這兒審案。
“蓋上蓋子?!敝鞅∫娧靡鄢ㄖ鴫诰桶幔泵ο铝?。
典史憋著氣看著不吭聲,直到酸味兒稍散,他才問:“要搬去外邊細查么?”
縣令主薄居然齊齊點頭,藏東西什么的,越是稀奇方法東西越珍貴。
于是乎,沈靈竹和師姐專門為胡氏搜羅的酸蘿卜,薰鴨脯,通通在縣衙后廚給倒個干凈。
衙役們就連壇罐也砸的稀碎,照樣沒摸出一片金頁。
廖典史再度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時,身上還帶了點酸蘿卜味兒。
他果真信守承諾,找來兩個丫環(huán)翻看女眷的東西,結(jié)果自然是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