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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嬌

11.除孽(一)

惡嬌 劉相岑 2003 2024-09-04 19:59:06

  買花?

  昭昭捏著鼻子,忍不住好奇他買花做什么。

  再香的花和這么臭的糞車挨上一段兒路,也會變得臭不可聞吧。

  “買去送姑娘的?”老漢沒笑話阿明,指了指門內(nèi)的花園:

  “巧了不是,我家主子種了一院子的白玉蘭,開得正盛,還掛著露水呢。你進去摘些吧?!?p>  阿明道謝,笑著拒絕了:“我身上臭,不進去了?!?p>  底層人窮得就剩那點自尊心。

  老漢也不勉強他,關(guān)心了幾句阿明父親的病,便合上了門。

  阿明拉著糞車,穩(wěn)穩(wěn)地走在青石板路上,透亮的嗓子傳遍巷子:

  “木樨香,人中黃,金汁,小心提防——”

  這時天已經(jīng)亮了,路上漸漸有了人,個個都避著阿明走,時不時厭惡地回瞟一眼,仿佛那臭味兒是阿明身上發(fā)出來的。

  昭昭和小多已經(jīng)把提燈還了回去,悄悄跟在阿明身后走,看著他走街串巷,藏污納穢。

  沒一會,阿明拉著糞車走到了趙四宅子的院墻外,停下腳,喊的還是那幾句話,聲音卻更大了些。

  院墻內(nèi)響起幾聲布谷鳥叫,阿明也學(xué)著叫了幾聲,接著院內(nèi)就伸出一條長竹竿,掛了個籃子支出來。

  阿明身上臟,緊要東西都被塞在內(nèi)衫的夾層里,他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塊布,拆開,數(shù)了數(shù)里面的銀票,放進籃子里。

  籃子被收回去,片刻后,宅子的正門開了。

  趙四陰著臉走到阿明十步外,抖了抖手中的銀票:

  “你老子跟我約好的利息是每月三成,本息一共五百七二兩八錢,你為何只給了五百兩不到?!”

  “方圓百里這幾個縣去年都鬧了蝗災(zāi),農(nóng)民死的死,逃的逃,城外的地都荒了一半?!卑⒚鞯溃骸敖衲觊_春種地的人少了,我們的行情不好……”

  “別跟我叫苦叫難!”趙四打斷他,惡狠狠道:

  “咱們雖然走的是暗契,沒有墨吃紙的字據(jù),但你該曉得還不上錢是個什么下場!”

  阿明攥了攥拳,解釋道:

  “趙叔,麻煩您寬容寬容,不止我家是這個光景,其余幾個領(lǐng)了糞道的凈頭都沒好到哪去?!?p>  “我寬容你,那誰來寬容我?”

  “如果您不方便,那能不能替我引薦一下,讓我去和上面人說上幾句話……”

  “你是什么身份,敢打擾他老人家?”趙四指著阿明的鼻子,罵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多臟多臭!”

  阿明無言以對,低下了頭。

  不經(jīng)意間他看見了自己的手,粗糙,臟污,老朽,活像個五六十歲的苦工。

  他不敢和喜歡的姑娘牽手,也沒能夠為病榻上的父親撐起一片矮矮的天。

  “趙叔……”阿明聲音有些艱澀,語氣軟下去:“搭伙好幾年了,這次是真的沒辦法,您緩幾天,我們細水長流不好嗎……”

  “細水長流?那我還有什么賺頭!”趙四神情兇狠而刻薄,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阿明,我不管你是賣地還是賣房,都得把帳給我平了!”

  他上前一步,冷笑道:“要真平不了帳,也行啊……我記得你有個妹妹,模樣還不錯,賣到妓院估計能換不少錢……”

  沒等說完,阿明握著拳紅著眼打斷他:“你敢!”

  趙四被阿明眼中的恨意懾住了一瞬,接著就輕蔑地笑起來,無權(quán)無勢的小兔崽子有什么好怕的?

  啪的一聲,阿明被抽倒在地,趙四嫌他臟,只肯用腳踹,幾腳下去阿明臉上一片青紫:

  “給臉不要臉的賤貨!”

  阿明年輕力壯,其實是打得過趙四的。

  可他曉得趙四是縣太爺?shù)淖吖?,他惹不起,更不能因為一時沖動給家里惹禍。

  他默默地挨打,像個不會出聲的沙袋一樣。

  趙四打夠了,踩著阿明的頭,想罵幾句,卻聽腳下的阿明服軟了:

  “趙叔,求您給我寬限半個月……”

  趙四嗤笑一聲,拽起阿明的頭,用銀票扇了扇他青紫的臉:

  “今個兒是二十,下月初五我要是還沒收到錢,就直接去你家綁人了?!?p>  說罷,他又聞到了阿明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臭味,厭惡地甩開手,進了府門。

  阿明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一聲不吭地拉著糞車走了。

  不遠處的角落里,小多皺眉道:

  “完了,昭昭兒,這些領(lǐng)了糞道的凈頭都被趙四榨干了,你就算和他們搭上話牽上線,也賺不到銀子了?!?p>  昭昭搖搖頭,說了句不見得,繼續(xù)悄悄跟上阿明。

  他拉著糞車,本來就臭,加上身上臟兮兮的又有傷,行人眼中的厭煩幾乎變成了憎惡。

  阿明找了處附近沒人居住的空地,停了糞車,小心翼翼地擠進集市,到花販子攤前掏出了銅錢:

  “老板,我要買白玉蘭。”

  花攤前本是一片芬芳的,不買花的人也喜歡圍著攤子聞聞香味兒,他一來人就都走了,本來熱鬧的攤子瞬間冷清。

  花販子沒好氣地瞥他一眼:“要幾枝???”

  阿明不清楚花的價錢,只好把銅錢鋪在他面前,花販子從木桶里隨便抽了幾枝白玉蘭,也不管新不新鮮,扎成一束丟給阿明:

  “拿了趕緊走,晦氣!”

  阿明護著花走出人群,回到糞車前卻犯難了。

  他只有兩只手,多不出手拿花。

  放懷里?怕擠壞。

  咬嘴上?太滑稽。

  思來想去,插在發(fā)髻上最好的。

  正當(dāng)他這么想時,耳邊突然響起了輕靈的聲音。

  “阿明。”

  阿明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來人是個十三四歲的女孩。

  臉兒白白身子瘦瘦,清秀的臉上卻長了一雙比貓兒還機靈的眼睛,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壞了幾分正氣。

  阿明趕緊低下了頭,他已經(jīng)向心上人表了白,于情于理都不該再看別的姑娘:

  “你是誰?”

  一雙白細卻帶著薄繭的手出現(xiàn)在他眼前,從他手中抽走了花枝。

  說來也怪,阿明沒有一星半點的抗拒。

  “我叫昭昭。”

  昭昭心靈手巧,沒幾下就把花枝編成了花環(huán),穩(wěn)穩(wěn)地戴在了阿明頭上。

  “是來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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