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的喊聲,與白瞳主人的身影一起到來。
冷螢還未來得及躲開,就見一披頭散發(fā)的白發(fā)少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與自己只有一臂的距離。
那少年的膚色白到透明,五官立體,深邃的眼眶里有一雙灰白的眸子。
他發(fā)絲紛飛,桀驁不馴地朝他們呲牙咧嘴,身子卻怎么也無法朝冷螢移動分毫。
微微側(cè)身,冷螢看了眼少年身后。
只見,珊瑚正表情焦急地伸長雙臂,手指不?;蝿又?,試圖控制住那少年的力量。
“方驊,你睡著了嗎?扇他??!”珊瑚見方驊收回折扇,壓根沒準(zhǔn)備幫她,憤怒地嚷了一聲。
“這孩子……”冷螢看向白發(fā)少年,有些猶豫要不要動手。
很明顯,他便是黃二斤口中所說的那只“鬼”了。
只是……
冷螢瞧了眼少年的穿著,上衣東破一個洞,西掛一條布便算了,下身的褲腿居然有一邊的褲腳還被扯斷了,露出他白到不正常的小腿。
雖說現(xiàn)下并不冷,但這穿著確實有些“清涼”。
她想,方驊應(yīng)該也是見著這少年的穿著打扮,剛剛才選擇沒有著急動手的。
少年身后的珊瑚,似乎也發(fā)現(xiàn)他們不太對,不停晃動著的手指慢慢停了下來。
在那少年還未反應(yīng)過來時,只聽見“砰”的一聲,因為不受力,他整個人滯空了一瞬,下一刻便倏地摔在了地上。
一般人這樣硬生生地摔下去,少說也得緩一緩再起身。
這少年卻不一樣,身體剛碰著地面,便矯健地一躍而起,仿佛不知道疼一般。
見他站起身后并未再攻擊他們,眼神雖帶著畏懼,但更多的是不屈。
冷螢問道:“你是誰,為何潛伏在劉富貴家中?”
少年沒有回她的話,瞪著一雙灰白眼球在她與方驊之間來回掃視,仿佛也在打量他們。
珊瑚走上前,對冷螢道:“冷姐姐你無須對他客氣,要小心他突然襲擊。”
冷螢點點頭,再次問那少年:“你是劉家人?”
少年眼中的防備并未減弱半分,但好歹是朝幾人搖了搖頭。
“那為何無事要趴在人家床底下?”方驊觀察了他好久,才開口問道。
令人尷尬的一幕發(fā)生了,或許因為方驊本身的氣勢太足,那少年不僅沒有理會他的問話,甚至連眼風(fēng)都沒有給半縷。
“你……”方驊見狀,上前一步準(zhǔn)備再次開口。
這時的冷螢,終于發(fā)現(xiàn)了少年的不對勁。
她拉住方驊,狀似無意地小聲道:“這少年似乎不會講話。”
“什么?”珊瑚在冷螢說話時,便悄悄湊過來偷聽了。
她剛一聽反應(yīng)有些大,頃刻便發(fā)覺這樣不太好,又壓低聲音道:“難怪他一直不理人。”
方驊再朝那少年說話時,聲音不似方才那般冷硬,“你可以聽見嗎?”
少年依舊不理他。
直到冷螢又將方驊的問話重復(fù)了一遍,那少年才看向冷螢,點了點頭。
方驊見狀神色微微下沉,冷螢對著他很是無奈地聳了聳肩,“沒辦法……”誰讓他總板著一張臉呢?
見她有些得意的模樣,方驊微勾唇,冷笑一聲道:“小孩而已,我才不會與他一般見識?!彪S后別扭地朝她道:“你問問這小孩,為何會在此處?!?p> 冷螢點頭,將目光轉(zhuǎn)向眼前的少年。
見他一臉不懼地瞪著他們,身上所穿的衣裳沒有一處干凈的地方,心里想著他應(yīng)該不是昌縣本地人。
慢慢地,她將目光轉(zhuǎn)向少年的脖頸處。
這是……
半遮半掩在衣襟下的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方驊、珊瑚,控制住他!”冷螢突然開口。
另外兩人也非常配合,她話音剛落,那少年已經(jīng)被纏得滿身都是弦絲了。對方正奮力掙扎,一把流光溢彩的折扇擋在了他眼前。
見少年已被完全控制住,冷螢這才放心朝他下手。
在不觸碰到對方身體的情況下,冷螢小心地將少年脖頸上掛著的東西拿出,仔細(xì)瞧了瞧,這才驚艷道:“居然是西域的七寶瓔珞!”
這七寶瓔珞價值不菲,更何況這少年所佩戴的更是珍品中的翹楚。冷螢見用七彩寶石串起的瓔珞下,還垂著一塊螺鈿鑲嵌的忍冬花紋樣吊墜。
只是忍冬花藤上好似有一處破損,讓原本對飾物就格外敏感冷螢,第一眼便發(fā)現(xiàn)了這處小瑕疵。
一旦這處小瑕疵讓人瞧見,整條瓔珞看起來都沒那般亮眼了。
“嗚嗚嗚……”少年見冷螢碰了自己脖間的瓔珞,表情開始變得極度恐慌,嘴里也不停地發(fā)出奇怪的聲音。
見他反應(yīng)如此激烈,冷螢猜想這條瓔珞應(yīng)該對他很重要。
于是她收回手,誠懇地看向少年,對他說道:“對不起,擅自碰了你的東西。但我是一名匠師,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可以幫你將這條瓔珞修復(fù)好?!?p> 情緒已經(jīng)完全染上怒火的少年,自然聽不進(jìn)她說的任何話。
他抬起未被束縛的右腿,使出全身力氣想朝冷螢踢去,瞬間便被方驊控制在原地。
“我真的沒有惡意。這條瓔珞,應(yīng)是對你十分重要的人送的吧?難道,你不想讓它恢復(fù)到最初的亮麗嗎?”
冷螢自小便得了一種“病”,見不得那些華美的飾品與擺件上有瑕疵。如若讓她瞧見,她必定會想方設(shè)法將那東西修復(fù)好。
許是因為她語氣格外真誠,冷螢眼見原本像只白毛斗雞一般的少年,慢慢不再那樣暴躁了。
他放下高聳著的肩膀,被氣到飛起的額發(fā)也稍稍塌了些。冷螢這才慢慢伸出手,試探性地朝他頸間探去。
雖那少年不再氣勢洶洶,但在冷螢的手快要接觸到他脖頸時,方驊突然開口:“我來!”隨即手一掃,那條瓔珞便出現(xiàn)在他手中。
原本安靜的少年,察覺到方驊的動作,氣憤地對著他齜了齜牙。
眼見對方額間那幾根白毛又要豎起,冷螢眼疾手快地將瓔珞自方驊手中接過,然后舉起說了句:“很快的,稍等片刻。”
那少年這才泄了氣,任由珊瑚將他束縛住。
他的目光從不敢與冷螢對視,到漸漸被她的手法所吸引,最后竟看入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