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身飄到帕拉斯區(qū),進(jìn)到女子俱樂部的地下車庫。
這家俱樂部隸屬帕拉斯女校,今晚的舞會也由校方舉辦,為感謝畢業(yè)校友們一直以來的大力支持。
足以容納上千人的舞廳,金碧輝煌。
二三四樓都是休息室,今晚參加舞會的人完全可以人手一間。
寄存大衣的時候,得到一條掛著鑰匙的手鏈,用于打開相應(yīng)的休息室。
奚午蔓與奚午瀟只要了一把鑰匙,共同進(jìn)入321號房間。
進(jìn)門是一間類似客廳的屋子,墨綠碎花墻布,地板鋪著整塊羊絨提花地毯,鞋柜、沙發(fā)、茶幾、置物柜、電視、電話、直飲機(jī),一應(yīng)俱全。
巨大的落地窗外,一片繁華之中,正中聳立著帕拉斯女校的巴洛克建筑。
窗戶兩側(cè)的墻體都被打通,裝著障子門,左側(cè)的門里是更衣間與浴室,右側(cè)是臥室。
有專門的人送來飲品、食物及奚午瀟提前定制的舞會服飾。
一套戧駁領(lǐng)燕尾服,一套姬袖重工長裙。
黑色捻金線素緙絲面布,金色緄邊,真絲里布。
腰封后面的松緊帶需要奚午瀟幫忙系緊。裙撐太大,也需要奚午瀟幫忙穿鞋。
黑色漆皮高跟鞋,靠近腳踝的綁帶綴著鮮紅的寶石。
長發(fā)編為魚骨,盤成低髻。
紅寶石山茶花大大小小,在髻間、耳垂、鎖骨窩,在黑蕾絲手套腕處的兩片綠葉間,在中指的金戒上。
全身鏡里,是奢靡浮華。
奚午瀟的左手輕輕托住奚午蔓的下巴,右手為她涂上深紅寶石色口紅,然后移到她身后,指尖輕輕引她的臉轉(zhuǎn)向鏡面。
二人的視線在鏡中交匯。
“如果可以,我一定娶你回家?!鞭晌鐬t說。
依舊溫柔的口吻,而那美麗的臉龐,沒藏住狠辣的侵略性。
舞會已經(jīng)開始。
舞廳內(nèi),霞蔚云蒸、柳煙花霧,那風(fēng)鬟霧鬢、蛾眉曼睩。
入目皆雍容爾雅、茂林修竹,那桂馥蘭香、鶯歌燕舞。
零點過,春去秋來,流水落花。
眾人陸續(xù)上樓,在樓梯口與門口相互道別。
奚午瀟哼著最后一支舞曲,在更衣間替奚午蔓褪下繁復(fù)裙裝,然后卸掉濃妝。
今天晚上就睡在這里。
有人送來睡衣,奚午蔓一縮進(jìn)被窩,就很快睡著。
不過一米五寬的床,許是睡得太沉,奚午蔓一整晚都沒覺得擁擠。
奚午瀟比她睡得晚,比她起得早。
奚午蔓醒來的時候,被窩空掉的地方還很溫暖。
而她換上掛于落地衣架的衣服,聽見客廳傳來聲音說,咖啡送到了。
外面的門被輕輕關(guān)上,奚午蔓打開障子門,正對上奚午瀟的目光。
“早。”奚午瀟穿戴整齊,淡掃蛾眉。
那晏晏笑容。
昨晚沒有做夢,這一下,恍忽把昨晚的缺失補(bǔ)齊。
奚午蔓恍恍惚惚。
“昨晚辛苦你了?!鞭晌鐬t走近奚午蔓,伸手將她鬢邊的碎發(fā)輕輕撩到耳后,“我也是臨時想起來還有場舞會,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舞伴?!?p> 任何話語都顯得多余、矯揉造作,合適的只有客氣的微笑。
天空陰沉,雪下得很小,一落到地面就化掉。
在俱樂部的餐廳用過早餐,奚午瀟送奚午蔓到城東畫廊。
車門打開,奚午蔓下車前,奚午瀟叫住她,回身為她正了正帽子和口罩。
“再見?!鞭晌鐬t說,“你忙完打給我,我來接你?!?p> “再見,瀟瀟姐。”客氣的回答。
畫廊里擠滿人,奚午蔓站在門口,看著密密麻麻的人頭,瞬間失去走進(jìn)去的勇氣。
而稍稍掃去恐懼,其實畫廊里的人與人之間都有很大的空隙,完全可以過去。
人群話音不止,像是地鐵車廂里鋼軌波浪形磨損導(dǎo)致的高頻噪音。
到處都是人。
地鐵上,地鐵站,出站口,停車場,馬路上,到處都有人。
他們從四面八方聚集在一起,在這畫廊。
年輕女人身上,壓迫旁人心臟的強(qiáng)烈香水味混雜著某種大型長毛犬的體味。
奚午蔓往里,在人群中尋找任毅鑫的身影。
“你不能總是自娛自樂?!甭犅曇羰莻€尖酸刻薄的男人,“你得考慮金主的感受。”
“我自己都不開心,你指望我去顧及別人的感受?”女人火氣很大。
“你有本事就不要花他的錢!”
“他給我為什么不花?我沒有逼他,也不會逼他,他愿意給就給,不愿給我也不會拿刀架他脖子上?!?p> 他們吵得面紅耳赤。
奚午蔓沒敢讓視線在他們身上有過多停留,她不想卷入那場口舌之戰(zhàn)。
迎面是一幅巨幅油畫,藍(lán)調(diào)時刻的A市繁華街道。
樓房與暗淡的天空同色,地面濕漉漉,映著交通信號燈的紅與綠。
行人站在停止線外,遙望斑馬線對面的紅燈。
焦急、不耐煩,羞澀、不知所措。那些單身的,那些出雙入對的,人們。
奚午蔓獨(dú)自一人,同樣遙望那紅燈。
這紅燈異常漫長,她感覺過了好幾個世紀(jì),樓房都垮掉了重新修建,道路都塌了長滿雜草,可那紅燈依舊,在深藍(lán)的夜幕下奪目刺眼,宣判著是死還是活。
一只灰色那不勒斯獒犬走上斑馬線,遛狗繩后,香水味濃烈的女人緊緊跟隨。
奚午蔓跟上女人的步伐,死死盯著對面的綠燈。
綠燈上的小人開始一下一下地閃跳。
她加快步伐,在燈光變紅之前安全離開了斑馬線。
地面有很長的影子,其中一個屬于她,旁邊追上來的有兩只犄角的影子,屬于那只灰色那不勒斯獒犬。
這是陌生的街道,奚午蔓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于是她回身,打算原路返回。
她回身,差點撞上一個女人。
“這幅畫,掛在我虛煙院子那套別墅的會客廳,一定很好看?!迸说穆曇?,已沒了之前的火氣。
“這是奚午蔓的畫,你只能在拍賣會上買?!蹦腥艘膊凰浦澳菢蛹馑峥瘫 ?p> “為什么?在這里展出的畫不都能直接買?”女人不解。
“要能直接買,早被買走了,哪輪得到你?!蹦腥送茰y,“這畫估摸是在這展出一段時間,提醒我們備好錢去下次的拍賣會?!?p> 他們就聊起了拍賣會。
比起拍賣會,找到任毅鑫更重要。
奚午蔓離開那倆人,繼續(xù)往里走,迅速掃視人群,尋找任毅鑫。
在那里。
一個男人摘下帽子,光亮的頭皮像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