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午承只告訴奚午蔓五太爺?shù)某鰵浫掌凇?p> 出殯日當(dāng)晚,他們還得去奚府。
奚午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去奚府,但那三爺爺當(dāng)選了家主。
如果當(dāng)初,奚耀航的親爹咽氣之前沒把妻兒都托付給三爺爺,奚午蔓是不用再去奚府的。
可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沒辦法改變。
五太爺一下葬,三爺爺及其直系血親就搬進了奚府。
奚耀航和他的兒女在奚府也有自己的房間,由于三爺爺對他親爹的承諾。
奚午蔓知道,更主要的原因是,三爺爺能當(dāng)選家主,離不開奚耀航和黃奉清的全力支持。
三爺爺還在世的幾個兄弟膝下都有從政且手握實權(quán)的兒孫,卻沒有一個像奚耀航一樣成功的企業(yè)家。
奚家從來不缺高官,卻稀缺大集團的董事長。整個A國,也沒有可以和M集團相提并論的企業(yè)。
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沒有人愿意得罪奚耀航這個提款機。
單說每年奚府的修葺需要大量金錢,大頭基本靠奚耀航,更何況家族還有其他開支。
其實對奚耀航來說,支持誰都一樣,反正他都會被邀請搬進奚府,只是支持三爺爺最省事。
在奚耀航投出寶貴的一票之前,沒有人知道他要選誰。他跟每個候選人的關(guān)系都很好。
而奚午蔓想,奚耀航一開始就打算支持三爺爺,不然,那天晚上,他完全沒必要痛扁她一頓給三爺爺出氣。
三爺爺對她那么大度,也肯定是看在奚耀航的面兒上。
三爺爺不敢翻臉。
那奚午承向那老頭下什么跪磕什么頭?
奚午蔓替他委屈。
看著中堂上首春風(fēng)得意的三爺爺,奚午蔓越想越想不通。
椅子上坐的最低都是父輩,奚午蔓和眾多同輩晚輩擠著站在邊上。
在場的大家基本都很高興,仿佛五太爺不是十四小時前而是一百四十年前下葬的。
明明大家都還穿著黑色的喪服。
奚午蔓偏頭看身旁的奚午承,他始終面無表情,眸光比四月初落在湖面的晨曦更溫柔,給人一種他很容易親近的錯覺。
而稍稍留心就能注意到,那溫柔之下是絕對的冷漠,有如四月清早的涼風(fēng),只自然而然輕輕地過,不為誰來,也不為誰去。
上首的三爺爺還在大談特談,面色紅潤。他臉上分明帶著笑,卻掩不住傲慢。
那傲慢伴了他七十多年,也會一直伴著他,直到他死去。不,死去都還會留在照片里。像五太爺?shù)膰?yán)肅一樣。
屬于長輩的談話終于結(jié)束,奚午蔓站得雙腿發(fā)麻。
跟著人群離開時,奚午蔓的腿突然一軟,好在奚午承及時攬住她的肩,她才沒有跌倒。
夜空有很多星星,這在A市的冬季很難見到。
奚午承低身在奚午蔓面前,奚午蔓猶豫了一下,到底沒顧旁人的眼光,雙手扒住他的肩,整個人掛到他背上。
她的房間和三爺爺?shù)挠H孫女奚午瀟在同一個院子,她只今晚住在這里,明天一早就跟奚午承回他的別墅。
奚午承每天要上班,住鄉(xiāng)下不方便,奚午蔓則是單純不想跟一大群不認識的人天天住一起。
明天離開的不只他倆,還有每一個需要按時上班的人,比如奚耀航,比如黃奉清,比如奚午瀟,等等。
就算他們不住這里,房間也還是為他們留著,方便他們隨時回來。
奚午蔓認為沒有再回來的必要,而奚午承告訴她,逢年過節(jié)大家都要回來。
雖然這次還沒離開,但一想到之后還要再跟一大群人擠在一起,聽長輩發(fā)表沒完沒了的言論,奚午蔓就已經(jīng)感到心累。
她抬頭仰望星空,長嘆一口氣。
她首先找到冬季大三角,根據(jù)天狼星找天兔座。
奚午承穩(wěn)穩(wěn)托著她,她的身體處于放松狀態(tài)。
“哥哥,我找到西立烏斯追的兔子?!彼芨吲d地對奚午承說。
下一秒,天上的兔子被房頂擋住,突然的強光刺得她雙眼緊閉,出于尋找遮蔽的本能,靠近奚午承的后領(lǐng)。
他身上只有晚風(fēng)的氣息,帶著溫?zé)帷?p> 她突然想起來,從下午到這里開始,他就一直沒有抽煙。
這里不允許抽煙。
她被穩(wěn)穩(wěn)放到靠窗的羅漢床上,套著兔絨墊套的坐墊很軟。
她抬頭看他,正要說“謝謝哥哥”,被他直勾勾的視線盯得僵住了嘴角。
于是,“謝謝哥哥”變?yōu)椤霸趺戳烁绺纭?,她的目光出于心虛而閃躲。
“蔓蔓你在屋里嗎?”
從門口開始的女聲很快進屋,奚午蔓偏頭去看,正要回答,下巴卻被輕輕捏住,“在”字被堵在喉間。
奚午承絕對是故意的。
但奚午蔓的大腦一片空白,她甚至忽視了自己的小心臟跳得飛快。
剛剛進來的奚午瀟一臉震驚,在原地愣了半天,直到聽見奚午承的聲音,才斂了駭然的神情。
“瀟瀟姐有什么事?”奚午承問,依舊是平易近人的口吻。
“我只是來問問,蔓蔓要不要洗澡?!鞭晌鐬t控制情緒的本事了得,仿佛剛剛什么都沒看見,“浴室在那邊?!?p> 奚午瀟側(cè)身指了門外。
其實從奚午蔓坐的地方根本看不見奚午瀟指的浴室,奚午蔓還是答著“要洗的要洗的”,逃也似地奔向奚午瀟,仿佛奔向救世主。
奚午蔓久久不能平靜下來,她確實被嚇到了。
鏡子里的她,臉色慘白,跟剛見了鬼沒有區(qū)別。
她實在想不通,奚午承為什么突然親她,還當(dāng)著奚午瀟的面。
吹干頭發(fā),奚午蔓出了浴室,沿檐廊往她的房間回去,看見院門處站了兩個人。
是奚午承和奚午瀟。
奚午蔓聽不見他們在談什么。
橘色燈光在他們身前、身后、鞋子與大衣,偏遺漏他們的肩頸與臉。
但奚午蔓看得清晰,奚午承那滿不在乎的笑。
奚午瀟一攤雙手,稍稍提高嗓音,說了奚午蔓唯一聽清的一句話。
“可是那又怎樣呢?”奚午瀟說。
隨后他們的話音又匿于風(fēng)中。
奚午承不經(jīng)意般看向奚午蔓站的陰暗處,奚午蔓立馬移開視線,加快腳步回她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