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假。
太假了。
奚午楙的笑容，假得要命。
假到令奚午蔓失去了保持最基本禮貌的耐心。
奚午蔓只輕一點頭表示回應(yīng)，往前走上幾步，稍稍一抬手中的手提箱，對蘇慎淵說：“月姐讓我把這個給您?！?p> 蘇慎淵上前，接過手提箱，說：“有勞你了。其實你可以讓秦喻章給我?！?p> “月姐特意叮囑我，一定要親自交到您手上。”奚午蔓說完，往后退了一步，雙手提了裙擺，欠身行禮表示道別。
她正要轉(zhuǎn)身離開，被蘇慎淵叫住。
“你還有別的要緊事忙？”蘇慎淵問。
奚午蔓懶懶對上蘇慎淵的視線，倒也客氣：“我現(xiàn)在最要緊的事，就是好好睡一覺?！?p> 蘇慎淵輕一點頭，又問：“那你這是打算去哪？”
“回我家里去。”
“我送你?！?p> “不麻煩您，先生?！鞭晌缏а?，瞧一眼蘇慎淵身后的奚午楙，“您還是好好陪陪您那位朋友吧?！?p> 不等蘇慎淵再說什么，奚午蔓轉(zhuǎn)身向路邊一輛等她的黑色轎車走去。
她不知道送她回到奚午承別墅的人是誰，也不知道奚午承整晚沒回家，到底是在哪忙些什么。
她一躺進(jìn)被窩就睡著了。實在太過疲勞，這一覺一直睡到次日早上七點。
她正吃早飯，就被男傭告知，Z集團(tuán)的秦喻章先生在門外等她。
她沒多想，第一反應(yīng)是請秦喻章進(jìn)來一起吃飯。
很快，男傭就帶著秦喻章進(jìn)來了。不過，秦喻章以已經(jīng)吃過早飯為由，婉拒了男傭為他拉開的餐椅，落座于靠窗的扶手椅。
秦喻章盡量不去看奚午蔓，奚午蔓仍感覺渾身不自在。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但總感覺坐那的秦喻章是專程來監(jiān)視她的。
這該死的安靜。
奚午蔓注意到自己的呼吸，更加不適了。
她真心想把秦喻章趕走，礙于禮節(jié)又不好意思開口。扭捏了半天，她才終于找準(zhǔn)直接與禮貌的平衡點。
“秦先生這么早來，想必是有什么要緊事？”奚午蔓說話時，只不經(jīng)意般淡淡看秦喻章一眼，絲毫沒影響進(jìn)食，“是蘇總有什么新任務(wù)？”
“蘇總讓我來問問您，您對足球賽感不感興趣？”秦喻章說得小心。
奚午蔓沒有正面回答，反問：“今天是什么日子？”
秦喻章正兒八經(jīng)要回答日期，奚午蔓卻又開口：“蘇總這次，是想邀我看看足球場觀眾席的風(fēng)景？”
“今天晚上八點的比賽，一定會很精彩?！鼻赜髡抡f。
沉默片刻，奚午蔓才答：“球賽我只看現(xiàn)場。”
“我會向蘇總轉(zhuǎn)達(dá)您的話?！鼻赜髡抡f著，就起身離座，朝奚午蔓鞠了一躬，離開了。
奚午蔓以為，說“只看現(xiàn)場”這種話就是拒絕，秦喻章的離開就是不會再提看球賽這種事。
出乎奚午蔓意料的是，不到中午十二點，秦喻章就送來球賽的門票。
晚上八點，天已經(jīng)徹底黑下，A區(qū)球場內(nèi)，觀眾席擠滿了人。
這種場合并不安全，奚午蔓卻并不擔(dān)心會突然有橫禍降臨在她頭上。她始終堅信一點，有蘇慎淵在身旁，她不會出事。
倒不是她自信蘇慎淵有多關(guān)心她，而是她記得水西月說過類似這樣的話——她要是出了什么意外，Z集團(tuán)沒辦法向M集團(tuán)交代。
就算對面飛來一顆子彈，也會有人擋在她面前。
她還挺好奇，要是子彈真的傷到她，蘇慎淵還能保持那一貫的冷靜嗎？
天氣很好，主辦方安排了兩場比賽，奚午蔓只看了一場，就沒了什么興趣。
主要第二場賽的兩隊球員一出場，奚午蔓認(rèn)認(rèn)真真看了一下，整體顏值不如上一場比賽的兩隊球員高。
大晚上的，本來就困，喜歡的球員一下場，奚午蔓完全沒了精力看什么球賽。
她壓根不關(guān)心到底誰輸誰贏，也沒心思隨眾人高歌或歡呼尖叫。
她無聲地打了一個又一個哈欠，擦了一把又一把熱淚，還是憑著堅強(qiáng)的意志力對抗瞌睡神。
她實在佩服那些精力充沛的人，比如蘇慎淵。
蘇慎淵在和旁邊兩個男人聊工作上的事，奚午蔓只能偶爾聽清一兩個詞匯，半天沒聽清一個完整的句子。
有種被告知一個天大的秘密卻聽不清的無力感，奚午蔓干脆把注意力集中在球賽上。
這場比賽倒也不是無聊，只是上半場踢完，比分還是零比零，有種看不見未來的感覺，奚午蔓更困了。
不管是氛圍還是座椅舒適度，現(xiàn)場實在不適合睡覺，奚午蔓卻差點睡著。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身體往旁一偏，猛然驚醒。
這一醒，似乎用盡了全力，她只覺四肢酸軟乏力，不像是打了個盹兒，而是連續(xù)做了九九八十一天苦力活。
她想再打個哈欠醒醒覺，卻連打哈欠的力氣也沒有了。
她的身體往下一滑，讓腦袋能靠在椅背上，雙手十指交叉放于大腿處，把裙子壓出大小深淺不一的褶子。
這椅子實在不適合睡覺，奚午蔓每次一閉上眼睛就被硌醒，她煩得朝空氣踢了兩腳。
更煩了。
“要回去嗎？”蘇慎淵的話音突然輕輕落在她耳邊，清晰得過分。
奚午蔓首先思考，蘇慎淵是否在同她講話。
轉(zhuǎn)眼對上他的視線，奚午蔓還很是迷糊。
“你看上去很困。”他說。
奚午蔓這才確定，他是在同她講話。
她本來想堅持到比賽結(jié)束，轉(zhuǎn)念想到還有加時賽，就煩得不行，于是也懶得跟蘇慎淵客氣，坐直了身，盡量保持與平時一樣的端莊優(yōu)雅。
“希望我沒掃您的興。”她說。
也許是吹了風(fēng)，或是走了幾步路，稍微活動了一下，奚午蔓坐上車時，困意減了大半。
窗外的燈光糊成一片，奚午蔓看向右手邊的蘇慎淵，說：“您應(yīng)該不只是想跟我看看足球賽，有什么事，您不妨直說?！?p> “有事。明天再說?！碧K慎淵閉上雙眼，仿佛剛剛累得不行的不是奚午蔓，而是他。
“今天的事最好不要拖到明天。”奚午蔓看向車窗玻璃上蘇慎淵的側(cè)顏，語氣中莫名添了賭氣的成分，“也許，我今天有好心情，明天就沒有了。”
“你只需要有一點點耐心?！碧K慎淵仍閉著雙眼，較之答話，更像在自言自語。
“沒問題，當(dāng)然沒問題?！鞭晌缏哪X袋往后靠了靠，面帶一貫的客氣微笑，“不過，那是另外的價格?！?